第179章 春秋玄纁(3 / 10)
住。
他不顾满身脏污,对着那仍在得意嬉笑的幼童谭君,又深深地揖了下去,行了一个最恭谨最标准的躬身礼,仿佛承接了莫大的恩宠。只是那弯下的脊背,僵硬得如同一块被冰冻了千年的顽铁。
“谢谭君……赐。”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得可怕,像有无数把粗糙的砂砾在喉咙里反复摩擦。他连脸上的污物都没有擦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步一步,缓慢地倒退着退开,直退到殿门那破败歪斜的阴影里,才猛地掉头,步伐踉跄却坚决地冲向那个小小的木侧门。身后,那片属于谭国宫室的可笑温暖和令人作呕的喧嚣瞬间被他抛在了彻骨的严寒深处。当他瘦削的身影没入门后更加刺骨的黑暗时,那身湿透的破衣在寒风中卷起一股微小却彻骨的涡旋。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响起!
齐军攻城巨锤发出的声音猛地将姜小白从那冰冷刺骨的流亡回忆中拽了出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猛烈地撼动着整片大地,将他驷车的车轮都震动得哐当作响!飞溅的碎木屑如同密集的黑黄暴雨点,猛烈打在他那身玄色的厚重皮弁服上!他那双深陷于回忆寒潭中的眼眸猛地睁开,所有被冰封的回忆瞬间被沸滚的杀意取代!眼底深处最后残存的迷蒙被完全灼烧殆尽,只剩一片凛冽无情的寒铁之色!
“击!”管仲那如同淬过寒冰般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穿透而出,干净利落。
“嗵!”又是一记凶狠的重锤!这一下正正砸在谭国那已然朽烂不堪的厚重木门中央!伴随让人牙酸的撕裂扭曲声,那扇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木门再也承受不住这份摧折力量,轰然向内爆碎、迸裂!大块的朽木带着断裂的青铜门钉如同狂舞的碎片一样喷溅向城内的阴影,又急又猛!
城门洞开的瞬间,埋伏在外的齐军长矛手发出一声撕破喉咙的低沉嘶吼!“嗷——!”吼声汇聚成洪流!黑压压的矛尖如同骤然决堤的钢铁洪水,挟裹着踏起漫天尘土泥雪的沉重脚步,轰然向着那骤然打开的黑暗门洞汹涌冲入!
“守住!守住啊!”城门内瓮城狭隘地带,骤然爆发出谭国守军那嘶哑到破音的绝望狂吼!他们挺着同样简陋的长戈与矛戟,在极小的狭窄空间内堵成一团血肉模糊的堤坝。寒光在狭小空间中疯狂闪烁交错!矛锋刺入肉体的噗嗤声沉闷粘稠!戈援切割筋骨的喀嚓声干脆渗人!温热的鲜血如同泼在冰冷雪地上的热水!绝望的哀嚎与濒死的呻吟几乎瞬间就淹没了兵器碰撞的铿锵!人体栽倒扑地的声音接二连三,沉重如同麻袋丢下!
齐人高大的步卒和战车踩着尸体和黏腻的血泊缓慢却毫不停歇地向内碾入。沉重的车轮碾过血冰混合的地面,发出一种咯吱咯吱令人毛骨悚然的碾压声。车右甲士手中锋利的长戈无情探出,每一次横扫突刺都带起泼天的猩红雨水!
内城城楼那低矮的堞垛后方,突然爆发出一阵绝望到极点的疯狂嘶叫!几处垛口骤然涌出为数不多的守城士卒!他们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不顾一切地掷下最后能找到的砖石原木!
“啊——!”一个攀爬云梯冲在最前面的齐人猛士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被一块沉重的门石砸中头盔!精工打造的青铜胄被砸得扭曲变形,整个头颅向下塌陷!鲜血瞬间从他口鼻眼耳中喷涌而出!尸体直挺挺地从高高的云梯上向后摔落,砸在地面一片狼藉的冻结血污上!但更多的齐兵如同嗜血的蚂蚁,踏着同伴还温热的尸体、踏着被踩烂的头颅、踩着不断渗出新鲜血液的破烂躯壳,顶着不断落下的石雨和滚油!他们的钩援狠狠勾住堞墙边缘,奋力向上攀登!很快就在某处垛口砍开了缺口!
“齐贼杀上来啦!”恐惧的呼喊在城头炸开!
城下的齐军战阵深处,沉闷的鼓点陡然变得密集如暴雨!咚咚咚咚咚!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冷酷杀伐意志!
又一辆巨大的驷车被御手奋力驱使着,车轮凶猛地压过城门口横七竖八叠在一起的断臂残肢和正在抽搐的伤员身体。车内,管仲稳稳立于轼旁,冷静的目光越过前方如同炼狱般的人间景象,毫无波澜地投向城中心那片象征谭国君主权威的宫殿群落,随即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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