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葵丘裂锦(5 /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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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严。

寝殿内充斥着浓烈的草药膏气息,苦味混合着龙涎香熏炉散发出的浓郁甜腻香气,弥漫混杂在一起变成一股令人头晕欲呕的怪味。太医调制的药糊还温着,刚刚被小心翼翼敷涂在齐襄公高高肿起、呈青紫色泽的左踝骨处,以干净麻布缠绕数道裹紧。

疼痛如同无数细小烧红的针尖在骨缝中密密攒刺。襄公斜倚在宽敞锦缎堆叠铺就的玉榻上,额头沁出密麻一层冷汗,半干的头发几缕粘在汗湿的鬓角和耳际。他脸色铁青,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方才那冰冷泥浆触感仿佛还缠绕在赤裸的那只脚上。每一次细微活动都牵扯踝处剧痛钻心。目光死死锁在左脚,那里被布带缠绕得如同一个粗笨丑陋布袋,脚背肿胀位置即使裹缠厚布仍无法完全遮掩那异常凸起的轮廓。脚旁踏脚锦墩上空荡荡。

“费!”声音如同鞭子抽裂沉闷空气,裹着剧痛无法发泄的暴戾,直接刺向门口那片垂落遮蔽的巨大绣幅帷幔阴影处。

费一直伫立在门口阴影里,如同泥塑,只留一片衣角融于幽暗之中。听闻厉声喝叫,身形几乎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低头垂眼,快步趋近榻前几步之外,动作无声无息:“臣在。”

“寡人的履,”襄公撑着榻面微微前倾身体,死死盯住费的头顶,眼中布满血丝红光闪烁,“寡人要它原样无损!现在!”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中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浓重血腥气喘息回荡在浮荡药膏气的重帷深处。

费的头垂得更低,下颌几乎触到颈项:“陛下息怒。臣已令人去寻…尚需些时辰。那…地方搅得太乱…”

“时辰?!”襄公猛地抓起榻边一只尚未动过的金盘药碗,手臂一挥,砰地一声狠狠砸在费身前坚硬墨玉地砖上!热烫药汁溅射开来,粘稠乌黑药渣泼溅上费灰青色衣袍下摆、鞋面,浓烈苦涩气味瞬间炸开弥漫!碎裂的金片满地滚落:“寡人连一盏茶的时辰都等了,是等着你去野地里从头到尾种一双新履出来不成?!若误了时辰,”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铁锥凿冰,“你拿你颈上东西来顶替!”

殿中死寂。碎片滚到费脚边静止不动,几点药汁污迹在他膝前地面缓缓洇开暗色湿痕。费垂下的眼睑盖住所有翻涌情绪,指节在身侧攥得死紧,苍白颜色透出指骨轮廓。

“是。”他深深躬身,喉结微动,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再起身时,脸上所有纹路僵硬凝固如同石雕。他沉默转身,脚步刻意放得更轻,穿过那扇被砸门声震得微微颤抖的楠木殿门。

药糊的温热隔着麻布短暂抵御着踝骨的剧痛。襄公勉强压下那股尖锐的牵扯感,靠在冰冷的玉枕上,合上眼。然而那片混乱泥泞和那头人立而起、獠牙滴涎的巨兽黑沉沉的影子却骤然撕开黑暗。那腥红得如同凝血的小眼,像浸满油脂燃烧的火,猛地投射向他,带着地下泉深处浸入骨髓的浓烈阴冷怨毒!

“彭生——!”那非人的恐怖啸叫穿透颅骨!襄公身体猛地一抽,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力量掀翻弹起!额角撞上冰冷玉璧,发出沉闷响声!

“来人!”他双目圆睁,声嘶力竭,恐惧与暴怒彻底失控,“寡人要履!要履!”狂乱的声音在殿内空洞撞击回响。

宫城西北隅,一间狭长耳房内幽暗异常,唯一的光源来自高处一小扇气窗漏下微尘浮动的一束光。空气滞闷阴冷,混杂着陈年皮革、油脂、灰尘的混合气息。巨大榉木架上密密排满匣箧,各式履鞋存放其间,如同沉默阵列。

费躬着背,跪坐在冰冷地面乱鞋堆里,动作近乎疯狂。他将那些堆叠的匣箧一只只翻开,鞋履一只只抓起又狠狠掷开。他手指粗糙,皮肤干裂纹路间积着灰,在快速翻转鞋履时磨过丝帛缎面发出嘶嘶微响,指尖被硬挺皮革边缘刮出几道细小泛红血痕。

高台边沿一盏微弱陶豆油灯将他动作映照在身后粗砺墙面上,那影子被拉扯放大扭曲如同困兽扑击。汗珠顺着他紧绷的太阳穴滚下,渗入鬓角灰白鬓发。终于,角落一只蒙尘黑漆木盒被拂开堆积杂物翻出。他急速拂去盒盖厚积灰尘,打开——

一双玄色缎底、后跟处嵌白玉环扣的崭新履静静卧在丝绢衬里中,正是规制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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