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冷胙(7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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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蒿草、艾萧焚烧后的祭祀香料气息,以及肉类在冰冷环境中长久放置所产生的、微带腥膻的寒腻之气,猛地蒸腾而起!这股气息浓郁、冰冷、古老,如同打开了一座千年古墓的棺椁,瞬间充斥了整个明堂大殿!它霸道地压过了越国贡品残留的稻香果甜,压过了殿内原本的陈腐灰尘味,甚至短暂地盖过了那柄“姑苏”剑散发出的血腥铁锈!它宣告着无上的恩宠,也昭示着古老的血食之律,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岁月长河中跋涉而来的腐朽重量。

这块来自周室宗庙深处、那尊早已蒙尘、香火稀薄的三足大鼎的祭肉,它象征着周天子与祖先神灵的神圣契约,象征着对诸侯无上恩宠的“分甘同味”。然而此刻,这冰冷、僵硬、如同沉没水底巨石的胙肉,更像一块从古老祭台上切割下来的、早已被岁月风干抽尽了所有活气、徒留冰冷躯壳的——“权柄”化石。

文种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一寸寸丈量过这块散发着冰冷、古老、腐朽气息的巨大胙肉。他清晰地看到肉块边缘因冷却收缩形成的僵硬褶皱,看到那层凝脂冻霜上微小的裂痕,更看到那暗红肉质上毫无生气的、如同岩石般的纹路。他第三次深深俯首,额头用力触碰坚硬冰冷的地面,发出清晰而恭敬的叩击声:

“外臣文种,代吾王勾践,叩谢天子厚赐天胙!天恩浩荡,永志不忘!”

姬仁的目光,透过冕旒垂落的珠玉缝隙,越过阶下深深叩拜的文种,越过那些光鲜的贡品,最终凝固在那块巨大的、死气沉沉的胙肉之上。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那层浑浊的油脂凝霜,看到了胙肉深处更冰冷、更坚硬、更无望的核心。他极其缓慢地,将右手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

那动作仿佛牵动着无形的、用整座山岳锤炼而成的锁链。

侍立在王座旁、面白无须、同样神情紧绷如弦的内史官(掌管册命文书),立刻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动,趋步上前。他双手高擎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函,木质本身已显暗沉,雕工粗简,函盖紧闭,如同一尊沉睡棺椁的微缩模型。

“开。”姬仁的声音极轻,短促,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内史官双手微颤,小心翼翼地拨开函上的黄铜暗扣,发出轻微“咔哒”一声。他屏住呼吸,异常谨慎地从函中取出一卷用玄色丝带紧密系缚的简册。简册的牍片选用了上好的青玉色竹简,打磨得光滑细腻,光泽温润。然而,随着简册取出展开,清晰可见两端镶嵌的那象征册命庄重的和田白玉轴,其中一端玉轴之上,竟有一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不可见、却无比刺目的裂痕!那裂痕贯穿玉轴,如同在至纯的玉石表面刻下的诅咒烙印。

内史官将简册完全展开,双手高高擎起,面对阶下。他挺直腰背,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源自商周雅音、古老而悠长、如同庙堂祭祀吟唱般的腔调,庄严宣读:

“维周元王七年,秋,九月戊戌朔,越嗣王勾践,克承天休,殄灭凶逆,绥靖东南,荡涤不臣,勋着王猷,功在社稷,德被生民……”内史官的声音在空旷大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漫长跋涉的尘埃。

“……今承昊天之明命,秉文王之成宪,用昭大典,锡以玄牡之膰,以彰元勋……”玄牡之膰,正是那块死寂冰冷的巨大胙肉!

“……册命尔为——伯!……”

“伯!”

这个字眼,如同投入冻结古井的一颗烧红的铁块,瞬间在沉寂的殿堂里蒸腾起一片无声却灼人的气浪!阶下几位老臣的身体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栗了一下。“伯”,不再是寻常方伯的普通称谓!在“绥靖东南”、“荡涤不臣”的语境下,在“以藩屏周”的至高嘱托中,它被赋予了全新的、如山如岳般沉重的分量——诸侯之长!霸主之尊!代行天子之威于东土!

“……永绥尔位,永保安宁,以藩屏周室……尚其钦哉!无怠王命,永祚尔土!……”

“臣……文种,代越王勾践,领命!叩谢天子隆恩!!越国上下,唯此丹忱,永感天德,代代虔心,誓为大周藩屏,拱卫王畿,虽万死而不辞!!”

文种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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