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冷胙(6 / 8)
有千斤巨石压住了胸腔气管,只能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倒气声。就连那几位看似昏聩的宗室老者,脸上的肌肉也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一股浓烈的、冰冷刺骨的、混杂着腥甜血气、铜铁锈蚀与亡国怨念的亡国气息,仿佛随着这柄凶器的现身,猛地从这狭长的木匣中、从那两个金字“姑苏”间喷薄而出,瞬间席卷、弥漫了整个殿堂的每一处空间,压倒了残存的香灰味,压倒了贡品的清香,压倒了所有生者微弱的呼吸!
死寂。
令人心脏冻结、血液倒流的死寂笼罩着周天子明堂。时间仿佛在“姑苏”二字幽光大盛的瞬间凝固。唯有高高端坐于九重玉阶之上的姬仁冕旒垂珠轻微晃动发出的、微不可闻的“窸窣”声,如细碎冰棱相撞。
姬仁的身形在王座中依旧端坐如山岳,纹丝未动。然而,在那密不透风的珠玉帘幕之后,当“姑苏”二字如同两道带血的诅咒刺入他眼帘的刹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般大小!一股比祖庙偏殿中青铜爵的寒意更甚千倍的冰流,如同九幽玄冰所化的无形尖锥,瞬间凿穿了他的脊柱,直冲天灵盖!他搭在黑玉王座扶手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猛地向内收拢!指尖深深陷入冰冷、坚硬、早已失去所有温润感的木质纹理之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仅存的、早已稀薄得如同朝雾、几乎要消散殆尽的“天子之血”,在这柄象征着弑君夺国、王权倾覆、旧秩序彻底破碎的凶器面前,正无可挽回地加速冷却、冰凝、凝固,最终化为支撑这沉重王座最后尊严的一捧尘泥。吴国雄霸东南,夫差曾染指九州,如今竟落得佩剑献于王庭的下场!那么周室呢……
这柄静静躺在匣中的“姑苏”剑,无声无言,但其上幽冷的寒芒,却已将这空旷明堂映照得如同千年古墓。
“吴……”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的煎熬,姬仁的声音才从珠玉帘幕后飘荡下来,比之前更加低沉暗哑,亦更加空洞遥远,仿佛不是出自血肉之躯,而是来自九重阶后那座黼扆上冰冷的星辰图纹,“不道……悖天……逆伦……自、绝、于、天!”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磨牙床中艰难挤出,“越王……执干戚……代天行罚……护佑周礼……甚…善。”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声音带着强自压抑的窒息感。那“代天行罚”四个字,像滚烫的烙铁烫过舌尖。他不得不停顿,如同溺水之人短暂地浮出水面吸一口气,袍袖下的双手攥紧到指骨泛白,“赐……胙肉。”
“赐——胙——肉——!!”
阶旁早已面色惨白、如同槁木的内监总管,像是终于接到了救命的指令,用尽全身气力,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拉长了尖细到扭曲的嗓音,将这声宣告艰难地送出了压抑得令人疯狂的殿堂。这声音在空旷的高壁间碰撞回响,刺耳得如同裂帛。
沉重的殿门被两名高大内侍从外侧缓缓推开了一道宽阔的缝隙。一道带着凉意的、灰白的天光短暂地涌入,如同利剑劈开了殿堂的幽暗,随即又被急速合拢的门扉再次无情地切断,留下殿内光影更加迷离混乱的重重阴影。
气氛更加凝重,如同铅灌。
殿外传来缓慢、沉重、一步一顿的脚步声。两名身着紫绛色玄端祭服、头戴高高鹊尾冠的太祝,神情肃穆凝重到了极致,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仿佛在进行着一场通往幽冥的仪典。他们双手高擎着一个巨大的、覆盖着明黄色锦袱的朱漆木盘,步履沉重如山,每一步都踏得殿中气氛压抑一分。木盘之上,锦袱包裹下的物品轮廓方正,透着说不出的沉重和古老肃杀。
终于,朱漆木盘被极其谨慎、极其庄重地放置在文种面前三步之遥的地上。一名太祝深吸一口气,那吸气声在死寂中异常刺耳,他伸出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如同揭开神谕的最后封印,极其缓慢地揭开了覆盖其上的明黄锦袱。
胙肉!
一块硕大无朋、方正敦厚、呈现出一种祭祀后特有的、深沉到近乎褐暗的酱红色的巨大熟肉,赫然显露于天地之间!肉块表面凝结着一层冷冽的、如同冬日湖面初冻的、泛着浑浊死白色的油脂凝霜。没有一丝热气升腾,只有一股极其浓郁、极其霸道、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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