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血诏残阳(1 / 12)
苍白的晨曦,正以一种近乎病态的微弱光芒,艰难地渗入洛邑那巨大宫门的缝隙。宫墙斑驳的暗影下,刀鞘与皮甲沉闷的摩擦声,还有压抑得如同从地底钻出来的呼吸声,汇成一股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气流。刘蚠顶盔掼甲,浓眉紧蹙成两道深刻的沟壑,他按剑而立,青铜铸造的甲片反射着幽冷的光,沉重得像是吸饱了夜间的寒气。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眼前一排排黑压压的甲士,他们持戈挺立,不动如山。
“当啷啷!”一声刺耳的金铁撞击猛地割裂了沉闷的空气。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宫门内厚重的朱漆小门被狠狠撞开,几个身着素甲的武士,像是拖曳一头沉重的猎物,将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形物体粗暴地掼在冰冷的石阶上。血,稠而暗,从他破碎的衣襟和身下漫开,在微光里洇成一片不祥的黑。那人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断断续续,犹如坏掉的风箱。
“孟宾已诛!”为首的武士扬起手中仍在滴血的青铜长剑,声音嘶哑却穿透了整个前庭,“背主之贼,尸骨曝于阶下!”
阶下死一般的寂静陡然被点燃。那些原本肃立的甲士眼中,瞬间迸射出狂热的光芒。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吼,混着盔甲的抖动,汇成一片危险的暗涌。
“天命所归!”刘蚠身旁,一个同样顶盔掼甲的高大身影猛地踏上一步,声音洪亮,压过了所有声响。正是单旗。他高举手中寒光凛凛的佩剑,剑尖几乎要划破灰白的天幕,“先王遗命在上!贼臣伏诛,国祚得延!请王子猛,正位承统,安我大周!”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肃立的甲士,直指那扇紧闭的、象征至尊的宫门深处,那里,正是王子姬猛的居所。
刘蚠不再多言,对着沉重的宫门方向,单膝轰然跪下,铁甲撞击石面的闷响清晰可闻。“请王子猛——承继大宝!”
“请王子承继大宝!”如同被点燃的干草,台阶上下,数百甲士整齐划一的吼声骤然爆发,带着腾腾的杀气直冲云霄。他们沉重的脚步践踏着地面,戈矛的柄端在青石板上顿出雷鸣般的回响,那扇深锁的宫门,在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冲击中,微微地震颤起来。
孟宾的血尚在石阶上蜿蜒、渗入缝隙,温热的腥气弥漫开来。新的王座,正被架在这刺目的血色之上,等待着那位即将从门内走出的年轻王子。
孟宾的血腥气,如同盛夏阴湿角落里滋生的霉斑,在洛邑古老的街巷间若有若无地盘旋,沉滞而顽强,整整一月都未能散尽。新的王权之剑刚刚淬火,正闪耀着灼人的锋芒。
夏六月,日轮终于收回了它那晒烤大地的凶戾,将一片沉沉昏黄泼向了整个周王畿。为景王送葬的巨大队伍,在这片昏黄的底色中缓缓前行,像一道肃穆而庞大的黑色疮疤,缓慢地切割着原野。王室的旌幡,被风吹得沉重地卷动,发出猎猎的声响,仿佛呜咽。乐工们吹奏的挽歌,苍凉哀戚,丝丝缕缕地纠缠着每一个参加葬礼的人的心魂,又融入无边无际的、死气沉沉的寂静里,更显出某种令人心慌的空阔。
我是王子朝,站在送葬宗亲队列的最前方。粗糙坚硬的麻衣摩擦着我的脖颈,带来阵阵刺痒。风将焚燃的香草烟雾吹送过来,浓烈得令人窒息。我缓缓抬头,越过那些在哀乐中低垂的头颅,越过层层叠叠挽联与素白的身影,目光投向更远处——那早已被提前肃清的广阔陵原边缘,在几处背风的土坡后面。人影在稀疏树影与半人高的蒿草间无声地攒动,如同地下暗涌的伏流。那是郊邑、要邑、饯邑的民众,更多是被骤然“尊奉新王”所遗忘、被剥夺了生计的旧宫府百工和官吏。他们不再是洛邑城里一丝不苟的秩序维护者或精巧器物的缔造者,如今只披裹着褴褛衣衫,像一群被迫离开泥土的草芥。那些曾用来铸造礼器的青铜,此刻在他们手中被改铸成矛尖、短刃与戈头,冰冷沉重的杀伐气息,隔着老远的距离便无声地逼迫过来。
刘蚠和单旗,两位新王朝的擎天砥柱,盔甲鲜明,腰佩长铗,策马立于宗室队列的前端。他们警惕的目光如同刷子,一遍遍仔细地扫视着陵寝四周那看似空旷寂静的野地,搜寻着一切不安的迹象。
主祭拖长了语调吟唱送灵的祭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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