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万乘之盟(4 / 11)
,胡须眉毛沾满尘土,纠缠粘结。那双曾象征晋国无上权柄、如今却只剩下枯槁疲惫的黯淡眼珠里,清晰地映着老者佝偻、瘦小的身影,也映着一片令人窒息的荒凉与绝望。
“君上……”随邑长终于嗫嚅出声,声音却轻得像一声叹息,“小邑鄙陋……仓廪……早已空了……”他枯瘦的手指无力地指向远处空旷龟裂的打谷场。
随邑小得可怜,残破的土坯房舍稀疏地分布在一条几乎干涸的小河边,像一堆被遗弃的断矛残戟。几块灰黄的田地里,稀疏得可怜的麦苗在烈日炙烤下奄奄一息,田埂边散落着几把锈蚀的破旧农具。几只无主的瘦狗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有气无力地呜咽着,偶尔抬起同样绝望的眼睛望向这群不速之客。
“水……一口水……”一名年轻的、面皮焦黑的甲士喉咙里发出火烧火燎的嘶嚎,挣扎着想爬起来。
姬郄的身体晃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深重的屈辱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像无数根冰针刺入,又像一团在胸肺间疯狂灼烧的毒火!他那饱经颠簸、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被这股骤然爆发的情绪猛地一冲,喉头一甜——
“噗——”
一大口粘稠发烫的黑血毫无征兆地狂喷而出!浓重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滚烫的血浆飞溅在随邑长满是褶皱和尘埃的粗布麻衣上,也溅落在干燥滚烫的黄土上,冒起丝丝微弱的水汽。他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君上——!”
叔向肝胆俱裂的嘶吼几乎撕裂了喉咙!他疯了一般扑上去,用尽全力托住鄂侯下坠的身体,自己则重重地单膝跪在地上。
鄂侯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如同暴风雨中的断梗枯草。他原本威严的脸庞此刻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嘴唇沾满黑血和尘土,气息粗重短促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喉间“嗬嗬”作响的粘稠液体摩擦声。
“快!扶住君上!水!快拿水来!”叔向声嘶力竭地吼着,眼泪混合着脸上的尘土滚落,冲出道道泥痕。
随邑长呆立当场,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惊惧和无措。
鄂侯的左手如鹰爪般死死抠住叔向护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指甲深陷进皮肉里。他的右手艰难地向上抬起,剧烈颤抖的手指在空中胡乱地点着什么,嘴唇不停地翕动,喉咙深处挤出的却是模糊不成调的音节。那双因失血和痛苦而迅速灰暗下去的眼瞳深处,似乎迸出最后一点回光返照般的火焰和急迫!
“……周……”一个极其微弱、但辨识度极高的音节,从染血的齿缝间艰难迸出,“桓……”
叔向猛地明白过来!他只觉一股透心凉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君上是想写东西!遗诏!在这濒死的绝境,他念及的竟然还是那个洛邑的九五至尊!是那份向周王室告状、向天下揭露曲沃暴行并确定继承名分的遗诏!
“印……笔!”叔向扭过头,朝着完全懵懂的随邑长和其他仅存的护卫嘶声裂吼,“找笔来!还有竹牍!不管是什么!君上要印诏!快!”
这惊魂动魄的吼声,终于震醒了那些同样因震惊而呆滞的人!
几乎就在鄂侯姬郄带着满心不甘、将目光投向无垠虚空的同一天,曲沃坚固的城墙之上,旌旗猎猎,遮天蔽日。重甲武士执戟肃立,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城下开阔的原野。城门洞开,鼓角齐鸣,空气中弥漫着尚未彻底散尽的血腥气和一种暴发户般的、毫无掩饰的威压。
曲沃庄伯姬鲜昂首立于刚刚搭建好的、巍峨壮观的高台上。他身上不再是日常的软甲袍服,而是换上了一整套只有晋国国君在重大场合才能享用的玄端冕服!朱红色的蔽膝长长垂落,垂至脚面,宽大的玄色袍袖被风鼓动。那顶十二旒的天子冕虽未加身,但那九旒的侯冠已然戴在那颗圆滚滚的脑袋上,细长的玉串垂落面前,碰撞出清脆却冰冷的声音。
他目光扫过下方排列整齐、如同移动荆棘丛林般的曲沃、郑、邢三军精锐,细长的眼睛在玉串的缝隙后微微眯起,如同在享受一件即将成型的艺术品。身边,邢侯和郑伯特使分别左右,虽然同样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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