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冰鉴九鼎(4 / 9)
下三公九卿们报上那日益增加的死亡数字,听着城外运尸车辆木轮轧过冻土的“吱嘎”声响彻白日黑夜,疲惫不堪的姬囏甚至提不起半分愤怒的力气。
群臣奏报的声音也渐渐微弱下去。上大夫虢公季父鬓角一夜白尽,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苍老与悲怆:“王上……城西疫疠日烈,青壮死者已有……六百之数。老幼妇孺……不知其详。” 他的话语被一阵剧烈的风刮断,殿外狂啸如鬼哭。
姬囏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旋即又垂了下去,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知道了。”仿佛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并未入耳。
当战报被快马送入新都犬丘时,已是一月之后一个格外阴沉的午后。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天光昏暗,连带着那刚刚粉刷过土墙、尚未干透的行宫也透出一股湿冷粘腻的寒意,仿佛整座城都在缓慢朽烂。
风尘仆仆的信使几乎是滚下马鞍的。他面无人色,单薄的葛袍被寒风刺透,浑身沾满了冰屑、泥土和早已凝固发黑的污血。他踉跄着穿过戒备森严的王宫戍卒,几乎是被两名武士架着胳膊拖进前殿,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行过最简略的跪礼后,他瘫软在冰冷的砖地上,头紧紧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嘶哑得几乎字字泣血:
“报王上……西……西线……大败!”
“申侯、秦仲……奉令西出击戎……”
殿内落针可闻。殿内的灯光摇曳,周懿王僵硬在冰冷的王座之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直射向地上的信使,脸上血色褪尽,苍白如地上的霜色石砖,只有嘴唇在难以控制地微微翕动。众卿噤若寒蝉,偌大前殿只有那信使濒死般喘息和喉咙里哽咽的声音:
“……始出尚……尚可……三日前……风雪漫天……战车陷入雪泥……马匹冻毙无算……戎狄步卒……熟习雪地……自山谷树丛四面扑袭如蚁!”
信使挣扎着扬起被泥污糊满的脸,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兵戈冻裂难握……士卒面青手僵……举步维艰……申侯首级……悬于戎狄营前高竿!秦……秦仲大人……力战……”
“秦仲大人如何?!”一旁的上卿虢公再也忍耐不住,跨前一步急问。
“……身中数矢……仍执旗不倒……直至……冻毙雪原……”信使剧烈喘息,吐字愈发艰难,“……余部……十……存一不足……”
“咯嘣!”一声清晰到刺耳的裂帛脆响。众人惊骇望去,只见周懿王案头那柄象征着无上威严的、平放在朱漆剑架上的玉柄青铜钺,竟被他双手硬生生掰断了!断裂的玉柄掉落在冰冷的青铜承露盘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滚落在地。他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深深陷入冰冷的玉柄碎屑中,几缕血丝缓缓渗出,沿着冰冷的玉纹和指节蔓延。而他本人,维持着那僵硬的、折断佩剑的姿态,双目圆睁,血丝密布,死死瞪着前方无尽的虚空,却对那伤指渗出的鲜血和断裂的剑柄茫然无知。
信使的最后一个讯息如同最后一片沉重的冰片沉入深潭:“……戎狄焚我营盘……车乘为薪……弃尸……塞谷……”他的声音终于彻底嘶哑下去,化作破败的嘶嘶气声。殿中死寂良久,只有殿外更猛烈的风声如泣如诉。
“当啷啷……”一只青铜豆被姬囏袍袖猛地拂落在地,空荡荡的腹腔撞在冰冷的砖石上,发出空洞刺耳的响声。
殿门外,一个寺人几乎如纸片人般飘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伏在冰冷的殿堂正中:
“王上……八……八百里急报!”他不敢抬头,声音被恐惧挤压变形,“汉水……嘉陵江……全……全线!坚冰百尺……数日之内……船……船……寸步难行!”声音如同冬日断裂的枯枝,在死寂的大殿里炸开又迅速熄灭。
汉水、嘉陵江……南国水系的最后命脉,彻底断绝!殿内群臣死一样寂静,只有牙齿因寒冷或恐惧相互叩击的“嘚嘚”声。大殿的寒气仿佛化为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肩头,令人窒息。姬囏脸上的肌肉一阵无法控制的剧烈抽搐。
“滚!都给寡人滚出去!”
如同受伤的野兽濒死的嘶嚎,瞬间击破了冰冷的死寂。那声音里没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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