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冰鉴九鼎(3 / 9)

加入书签

的贵族马车陷在坑洼的冰土路上,轮毂发出痛苦的呻吟;背负着家当的隶臣步履踉跄,破旧的葛衣在寒风中如枯叶飘摇;队伍中不时传来伤兵的哀嚎,很快又淹没在尖锐的风声里。天空永远是灰沉沉的,铅幕低垂,阳光被彻底囚禁。姬囏独坐御辇,沉重的玄色深衣几乎将他淹没,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车窗外的肃杀。他看到冻僵的尸体倒在路边,像冰河里突兀的石头;他看到路旁枯树上成群的乌鸦,哑哑叫着,仿佛在为这场迁徙唱着悲凉的挽歌。车轮碾过坚硬的冻土,冰渣碎裂的“咔嚓”声,如同在碾碎整个西周王朝的筋骨。

寒风无情割过人脸,队伍裹着尘土与哀鸣,艰难跋涉数日,终于抵达渭水西岸的犬丘。残破的城墙在灰败天幕下如同巨兽断裂的脊骨,显出一种枯槁的灰黑色,城头上残存的雉堞如野兽残缺的獠牙。夯土城墙下未融的残雪如同污秽的灰泥,上面布满了不知何种野兽蹂躏过的凌乱足迹。稀疏枯槁的荒草从雪泥和城墙缝隙间探出,在凛冽寒风中瑟瑟发抖。

没有欢呼,没有钟鼓齐鸣。只有一群面色蜡黄、身形佝偻的守城老卒无声地跪在冰冷刺骨的黄土路上,在刺骨的寒风中簌簌发抖。为首的老尉嘶哑着嗓子,如同朽木摩擦般的声音挤出胸腔:“犬丘……恭迎王驾……”声音未落,便被一阵更猛烈的风卷走,消弭于无形。这昔日也曾有过几分气象的西陲边邑,如今只剩下破败的宫室和空气中弥漫着的、仿佛积压了数十年的阴湿霉烂气息。迁都队伍的喧闹和庞大,非但未能为这死寂的城池注入生气,反而更衬托出它的空旷、凋敝,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蛮气韵。

姬囏在群臣沉默的簇拥下,踩着冰冷的泥雪步入了临时收拾出的“行宫”宫室。脚下的砖石,冷得如同北方寒地的坚冰,寒气自足底直逼脑髓。他走到髹漆长窗前,想推开它透一口气。木质窗棂因腐朽和冰冻变得滞涩难移,他用力之下,“嘎吱”一声尖锐刺响,半扇木窗竟被整个掰了下来,颓然摔落在宫庭肮脏的泥雪地上,发出一声钝响,激起一蓬污秽的泥点和水雾。

看着窗外一片狼藉的废苑,残雪掩盖着断壁残垣,枯枝如鬼爪般刺向惨白天空,姬囏布满血丝的眼睛愈发浑浊。随驾的太卜令与太史紧随其后,同样沉默如冰封。这里没有槐里九鼎的肃穆仪仗,没有象征王权的煌煌气象,只有无尽的风声在破败的殿宇间游荡呜咽,仿佛逝去先祖无声的叹息。一只乌鸦停在高耸的宫阙残角上,哑哑地叫了一声,振翅飞向更远处的荒山。

“这便是……寡人的新都?”姬囏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殿堂里飘荡,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虚弱,如同失落在寒冰上的叹息。

然而天罚似乎尾随而至,寸步不离。迁徙的疲惫和严寒尚未被驱散,犬丘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瘟疫。这死亡的气息不知发端于城中某个肮脏逼仄的角落,伴随着低温和绝望,迅速蔓延开死亡的气息。城西南一片低矮的闾巷首先陷入死寂。疫鬼藏身在料峭的春寒之中,比冬天的冰雹更加悄无声息,又更加凶险莫测。最初只是几声撕心裂肺的干咳在夜里惊起,声音在死寂的街巷中回荡,令听者毛骨悚然。很快,剧烈的咳嗽如同被传染的瘟疫蔓延开来,连绵不断,仿佛要将这病躯的最后一分气力都咳炸崩裂。随之而来是持续不退的可怕高热,火舌般舔舐着贫者冰冷的棚舍,也侵袭着刚刚安顿、仓促间难以完善保暖的贵族庭院。

尸体处理不及。冻硬的土地更难挖掘。起初尚有些微人声的街巷迅速陷入死寂,唯余风穿过破败门窗发出的空洞呜咽。间或一两声凄厉到非人的哭喊骤然划破死寂,又迅速被庞大的恐惧与沉沉睡去般的气息吞没。一车一车的尸体被沉默的隶役推出西门,拖向城外的乱葬岗。朔风吹过城墙缺口,送来腐臭与焚烧焦炭混合的气息,终日不散。这气息不仅钻进了宫室的每一道罅隙,也渗透进王宫内每一颗惶惶不安的人心深处。

姬囏将自己更深地囚禁在相对严密的行宫深处。殿门紧闭,连朝会也一减再减。他坐于空荡冰冷的前殿上首,面前几案上那盏日夜燃烧的朱雀衔环青铜灯,成为他唯一依凭的光明与温暖。然而那跳跃的火焰之侧,空气依旧冰冷如实质。他听着阶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