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周原没有硝烟(5 / 8)
失措间踩踏过的狼藉痕迹。他宽阔的脸膛上,一层浓重的青灰之色正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如同蒙上了一层阴翳的灰尘;颌下那部掺着灰白硬须的虬髯,在微微颤动着,似乎他正极力克制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震动。
车尾紧随着的是芮侯偃那辆更为简陋的驷马轻车。车夫轻轻挽缰,车辆便在干燥的路面上缓缓停下。芮侯偃那双鹰隼般锐利刻薄的眼睛,此刻亦如同烧红的铁珠一般,直刺刺地钉在田埂上那道被狼狈踩踏过、又被水流重新理顺了的界痕之上。他那张蜡黄枯瘦如同揉皱羊皮纸般的面颊上,肌肉猛地抽搐,拉出一道古怪僵硬又极度震惊的线条,那副常年刻在眉宇间的讥诮冷厉,瞬间冻结,僵在脸上如同拙劣雕刻出的面具,随即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啃噬了一般,扭曲起来。
田野恢复寂静,风声裹挟着禾苗成熟的、甜丝丝的厚重香气涌来,再添上周遭农人在远处田亩间劳作时低沉应和的、曲调舒缓如水的歌谣,一切显得如此安然宁静,如此理所当然。
车轮再次滚动,却失去了之前的沉闷和杀伐气息的压迫感。周原上的道路越来越开阔平整,两侧田畴方整如棋盘,道旁栽种着修直挺拔的桑树,树影婆娑摇曳,给灼热的阳光滤下一份难得的清凉荫蔽。隗握着缰绳的手骨节不再绷得那样泛白,他略微松弛一些,灰马也随着这细微变化而步伐变得更为稳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道旁那些结着累累青果的桑枝——这是富足之地才可看到的景象,在故乡干涸而贫瘠的土地上从不曾奢望。更远处,几架巨大的水车沉默矗立在河边,其巨轮缓慢转动时发出一声声深沉而悠长的呻吟,水流被规律地引向高处的田土,是另一种生命流转的律动声响。
行不多时,轺车靠近一处树荫浓密的村落入口。村旁空地上,一群正在嬉戏的孩子喧闹声远远传了过来。五六个孩子年龄大小不一,大的已有十岁出头,最小的一个还留着齐额黄毛,被一个梳着总角的圆脸女孩小心牵拉着小手,免得他步子蹒跚地跌倒。
他们面前一小块被孩子们踩得光秃秃的泥地上,摆着两三个编织有些粗糙的青草墩子。孩子们正推推搡搡,互相嬉笑着争着要把最小的孩子推到那个位置相对最干净平滑的草墩上去坐下。
“给弟弟坐!他最小!摔了要哭鼻子!”最大的那个黑瘦男孩嚷嚷着,声音带着男孩变声前特有的清亮穿透力,他不由分说就把那最小的男孩往那草墩子上按。
最小的孩子怯生生的,脸蛋圆滚滚的,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被推到那个显眼的位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小脸憋得微红。
旁边一个扎着两角小辫的苹果脸女孩插嘴道,声音脆生生的像铃铛:“哥哥最大!哥哥力气最大,教我们跳那新的《象舞》动作!该哥哥坐主位!”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拉最大的男孩。
黑瘦男孩却用力摇头,浓黑的眉毛蹙起,一脸坚持,把最小男孩往草墩上按:“弟弟坐!弟弟坐!长者让幼!这是夫子教的道理!”
梳着总角的圆脸女孩正使劲扶着那个摇摇晃晃的小不点站稳,也抬起头,学着大人样一本正经地补充:“没错!老师昨日才讲过的!尊长,更要爱幼!弟弟小,就该让他坐稳当了!哥哥你要带头!”她小脸绷着,神情极其认真。
孩子们叽叽喳喳,互相推让着那个明显是最好的位置,谁都努力想把最小的孩子推上去,把他按在那个草墩子上坐稳。
最小的孩子被几双手簇拥着,终于坐稳在那光溜溜的草墩上,仰着小脸环视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哥哥姐姐”们,小小的脸上紧张渐渐褪去,懵然懵懂地咧开嘴,露出了羞涩又开心的笑容,露出几颗乳白色的细幼乳牙,脆生生的稚嫩笑声被风拂送过来,天真如同幼鸟初啼。
树影斜斜地筛下斑驳的光点,孩童们推让的争执声和欢笑声纠缠在一起,充满一种令人心底发酸的干净喧嚣。不远处村落屋舍飘散着淡淡的炊烟气息,混合着麦香,和远处田野里劳动者低沉悠扬的歌谣相互应和,交织成一幅迥异于任何战阵之上的、暖融融的生活卷轴。
隗坐在车辕之上,整个人在夏日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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