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撕裂的朱绂(4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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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马,身上华贵的皮甲在微光下折射出油滑的光泽。那是夏桀近前最得信重的侍臣赵梁。他颧骨高耸,眼梢微微上挑,嘴唇薄得刀削一般。他径直走到红绸前,俯视着那团微微抽搐的、鲜艳祭品,挑剔而冰冷的目光从上到下地逡巡,如同在评判一头集市上即将买入的牲口。

他不带半分犹豫或尊重地伸出手。那是一只保养尚可、皮肤还算细腻,却冰冷如蛇皮的手。用指头扣住红绸裹覆轮廓的下颌骨,指尖冰冷坚硬地陷进红绸包裹的皮肤里。

一股浑浊厚重、裹挟着皮甲汗味、金属铁锈和浓郁血腥气的气味扑面而来,粗暴地灌入妺喜的鼻腔!胃底抽搐翻腾,一股酸苦冲上喉头!那冰冷粗糙的手指如同捕兽的钢钳,毫无怜惜地扳起她的下颌,同时另一只手猛地揪住她散落在红绸外的发辫向上提拽!整个头颅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向后牵扯、扭转,被迫高高仰起!

正东那惨白的晨光骤然闯入被迫睁开、布满惊骇泪水的眼瞳!强烈的光线如同无数钢针攒刺,瞬间剥夺了所有视觉!视野一片惨白灼烧后的模糊扭曲,只剩下那张在刺眼光晕中不断晃动、如同剪影般刻薄异常的脸孔占据整个瞳孔!

赵梁挑剔的目光在少女模糊泪眼、因极度恐惧而惨白扭曲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潭般漆黑、此刻却因剧烈疼痛而惊惧瞪圆的眼,被泪水淹没却依然倔强不肯熄灭的眸子轮廓,即使布满泪痕和惊恐的泥污也未能完全掩盖……片刻,他松开了手,如同丢弃一件无足轻重之物,转身,对着战车之上的夏桀,嘴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谄媚又冰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刺破战场上凝固的空气:“大王,乡野之物,虽不精致,倒也……算有几分稚拙可观。倒是这身朱绂……红得干净,裹得倒也新鲜。”他将评价的焦点,不着痕迹地引向了那鲜艳到几乎要烧起来的绸布本身。

夏桀如同一座乌铁铸造的巨大雕塑,矗立在暗红战车上纹丝不动。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山峰,沉甸甸地压在施仲佝偻流血的身体和旁边那团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红绸上。时间如同黏稠的血液凝固在了战场上。只有战马焦躁不安的喷息声,皮甲被微小动作牵动发出的摩擦声,无数士兵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凝滞成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施仲额头下的泥土已被血和泪浸透成深色的泥沼,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承受永恒的剐割。

终于,那只握拳的巨大手掌抬离了车辕,小指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向掌内屈曲了一下。幅度小得如同拈去一粒沙尘。他没有看向身后肃立的传令督官,冰冷的声音却如同淬火的铁块骤然砸落,硬生生劈开了冻僵的空气:

“收兵。”

这简单的两个字,如同巨石投入冻结的湖面,先是带来一片绝对的死寂,随即引发无声的、海啸般的惊愕巨浪!军阵前排的将领愣了一下,如同从梦魇中惊醒,随即慌忙挥动手中令旗!急促冰冷的金钲声当啷当啷狂乱地敲响!尖锐的金属摩擦声——那是沉重的木质战车轮轴在强大拉力下强行扭转方向时发出的呻吟,如同骨骼错位的哀鸣!成片的青铜矛戟森冷的金属光芒,如同巨浪前的锋芒,由指向天空的凶厉骤然低垂,指向大地!后方排开的黑色军阵中掀起一阵压抑的低沉骚动,如闷雷滚过地面传向前方,但军令已如冰水当头浇下,那庞大无匹、渴望吞噬的黑色洪流,带着未曾饱饮血腥的焦躁与莫名的困惑,竟真的缓缓退潮般开始移动、后退!

施仲猛地抬起头!那张枯瘦沟壑纵横、被血污泥土完全覆盖的脸上,松弛的眼皮剧烈抖动,那浑浊暗淡的眼窝深处爆发出巨大的、濒死之人看到河岸般的狂喜光芒!他甚至感觉不到脸上黏腻的血糊和眼窝灼辣的疼痛,只是死死盯着军阵尾部扬起的、遮蔽天空的黄尘烟幕,佝偻的身体筛糠般剧烈抖动,一种虚脱般的巨大酸软袭来,他几乎要瘫倒。

但这狂喜如同骤燃的野火,瞬间便被迎面卷来的巨大冰浪扑灭。

他终于意识到身边那小小的身影没有动静。僵硬地、如同朽木扭转般,他侧过那张被血泪糊满的脸。

妺喜依旧跪匐在那里。那身紧紧缠绕着她的、猩红如凝结血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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