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盐棚中的夏王(5 / 7)
裂的嘴唇和那双努力保持镇定却依旧流露出惊恐和屈辱的眼睛。面对令官那洞穿一切、充满恶意的逼视,姒相感到自己最后的遮羞布也被彻底撕下,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张了张嘴,肺部艰难地挤压出一丝气息。
“在……”声音嘶哑干瘪,如同一个破旧漏风的陶甑艰难地鼓动空气。
“那就好!”令官的马鞭在冻得僵硬的空气中猛地炸开一道刺耳的鞭哨,如同宣告最后的判决,“王上最是‘惦记’您的才华!这贡酒一事,就交由夏后督办了——”他刻意拖长了音调,每个字都像淬毒的箭矢,“王上说了,可盼着您亲手酿造的‘美酒’祭祖呢!莫要辜负厚望啊!哈哈哈!”
随行骑士爆发出刺耳的、充满嘲讽的狂笑。笑声如冰锥,刺破寒夜的寂静,也彻底碾碎了姒相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侥幸。马蹄声再次响起,卷起地上的积雪和冰粒,带着得意的笑声和命令的余音滚滚而去,留下满地狼藉的蹄印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盐工和流民们如同木偶般缓缓散开。投向姒相的目光,彻底变了质。之前的轻蔑、麻木、冷漠,此时全都被一种更加实质、冰冷的怨毒和憎恨所替代。那不仅仅是恐惧,更像是绝望的狼群被逼到角落时,看向那只被迫成为诱饵的幼兽的眼神——因为他的身份,因为这道直接指向他的“王命”,他们将不得不倾尽所有,甚至搭上性命去为他的囚笼挣扎。酒,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姒相,成了那根系剑的细绳。篝火旁,一个母亲死死搂着饿得哭不出声的干瘦孩子,看向姒相的眼神空洞麻木,却在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吴丘沉默地看着众人散去,又看看独自立在寒风中、几乎被这无端加身的催命符压垮的姒相,布满血丝的浑浊老眼里,翻滚着更加复杂的情绪。
新搭建的土坯酿酒工坊,紧挨着老盐棚。这里的气味甚至比盐棚更加难熬。封闭的空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败甜腻气息。那是糜烂的黍粒、麸皮和水混合后,在闷热中强制发酵释放出的味道,它们纠缠着工棚泥土的腥气、柴草燃烧的焦糊味以及人体汗液的馊臭,如同有了生命,凝结成一片化不开的、黏稠而温热的瘴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口鼻之上。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不呕出来。
姒相在这窒息的地狱里劳作。身上的粗麻衣已经被汗水、酒液蒸气浸染得看不出本色,紧紧贴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上。他必须吃力地搅动着巨大的陶槽里那些发酵的黍糜。粘稠的糊状物里泛着灰绿色的泡沫,刺鼻的酸腐气如同鬼魅的手指,死命地往他的鼻腔、喉咙甚至脑子里钻,带来一阵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他的皮肤开始发红瘙痒,像被无数蚂蚁啃噬,眼神也有些发直。
老酒工柴禹,佝偻着虾米般的背,抱着一把湿柴,悄无声息地从后面靠近蒸酒的土灶。他枯枝般的手指熟练地将湿柴塞进灶口,动作带着一种疲惫的精准。
“柴伯……”姒相的声音在喉头滚了滚,终于冲破那层令人作呕的空气,沙哑地响起。他看着槽底那些无法继续发酵的死沉渣滓,眉头拧成一个痛苦的结,“蒸出的酒……为何总带着一股……一股洗锅水般的苦味?汤色浑浊,莫说贡品,连村汉都皱眉。”
柴禹抬起那张被皱纹刻得千沟万壑的脸,昏黄的眼睛瞥了他一眼。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两根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的手指,精准地探入陶槽底部发酵糊的边缘,费力地从最深处捻起一小撮粘稠的湿黍粒。黍粒在掌心残留的微弱光线照射下显得暗沉无光。柴禹的手腕微微发力,指甲轻轻捻动。
“看……”他的声音干涩缓慢,如同风刮过枯叶,“心不透……死芯了……”
他摊开枯瘦的手掌。只见那被捻开的黍粒中央,赫然嵌着一小点坚硬的、颜色比周围更深的微黄芯。无论外部的糜汤如何翻腾浸泡,这硬芯始终未被浸润透彻,如同僵死的顽石。
“黍米的心是精魂所在。蒸煮搅拌若不匀透,热量不足,这心就闷着、僵着、死着……它不肯醒,不肯化作精华沉入酒髓。”柴禹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