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康失国(5 / 8)

加入书签

p>

寒浞面容平静无波,垂首向太康拱手行礼,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安稳的磁性:“回禀大王,四公子身临前线,耳闻目睹,其言确凿凿,其情亦可悯。东夷之祸,不可不严加戒备。” 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扫过武观布满泥尘血丝的年轻脸庞,随后又落回太康惊疑不定的脸上,话锋巧妙地一转,“然而……眼下夜深更阑,大军白日疾驰疲惫不堪,各部宿营已定。仓促间连夜拔营启行,军心必乱,辎重难以齐备,更易遭遇险途埋伏。依臣愚见,不若……即刻派遣最精干之斥候轻骑,火速回探斟鄩城关与沿途路径之虚实!大军……待明日黎明,饱餐战饭,再整队全速回援国都,为上上之策。此举方为万全之道,可保进退有据。”

“万全?上上之策?” 武观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猛地抬头看向寒浞那张平静无波、却字字句句如同最沉重枷锁落下、阻挠回兵大策的脸。又霍然转向他的君王兄长:“王兄!不能再犹豫了!后羿狡诈凶残,用兵神速!等到斥候探明再动,那叛贼的刀已然架在斟鄩守城士卒的脖子上了!到那时,我等再回师还有何用?!为了一座被血浸透的空城吗?!” 他的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变调,眼中血丝迸裂,几乎要淌下血泪!

太康眼神剧烈变幻,阴晴不定。一边是武观灼烈如焚的急报和恐惧;另一边是寒浞那看似沉稳持重的“万全之道”以及这温暖营帐、美女醇酒带来的令人迷醉的舒适感。几个念头在他脑中被酒意浸透、被野心和侥幸心理缠绕的浑浊泥潭中激烈翻滚。突然,他脸上的惊疑、恐惧、权衡缓缓扭曲成了一种荒诞的、被酒精浸泡出的傲慢笑容。他仿佛想通了某个环节,重新松弛下来,身体又向后靠向柔软的虎皮靠枕,慢悠悠地举起了手中的青铜酒爵,对着武观露出了一个近乎轻佻、带着醉意的不以为然神情。

“武观啊,” 太康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如同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胡乱叫嚷,“你终究还是太年轻,性子太躁,见风就是雨。后羿?哼!不过是一蛮荒未化之地的小小部落盟主,东夷那些乌合之众,不过是疥癣之疾!就算……就算如你所言,他真的敢来,”他晃了晃酒爵,金色的酒液在灯火下摇晃,“孤……我大夏有万钧之力,有玄铁之兵,有虎贲之师!何惧区区蛮夷?他敢来,便让他在这河滩之上,有来无回!” 他猛然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浆,脸上泛起一丝被酒气和狂妄蒸腾起的红晕,挥了挥空着的左手:“来来!别像个木头桩子跪着扫兴!起来!喝一杯!压压你那没来由的惊惶!明日!待明日孤猎了那头传说的白犀回来,以那祥瑞白犀告慰先帝之灵,再回师去收拾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羿小儿!一举两得!”

武观呆呆地跪在温暖的毛毡上,看着矮榻上那个慵懒睥睨的身影,听着那醉意昏沉、带着令人心寒的轻慢话语。如同有一盆烧红的铁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成万古寒冰!一股深沉的、比帐外洛水寒风更刺骨的绝望感,伴随着一种被彻底背叛的荒谬感,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尖锐地疼痛起来。所有的急切、恐惧、忠诚和责任感,在这令人作呕的靡靡酒乐和君王醉语面前,像一个最苍白无力的笑话。

他没有动。那杯伸过来的、带着兄长“好意”的、可以取暖麻醉的酒,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武观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年轻眼睛,死死地、毫无退缩地盯在了太康因醉酒而略显浮肿松弛的面孔上。那眼神里的东西,太康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不再是臣属对主君的敬畏,不再是对兄长的亲近,而是一种看透骨髓的冰冷疏离,一种混杂着最深切悲悯、最彻骨失望乃至最狰狞杀意的深渊!

下一秒,这眼神骤然碎裂!如同被重锤砸裂的坚冰!武观猛地从地上弹起!他没有再看太康一眼,甚至没有再看旁边垂手侍立的寒浞!他像一颗挣脱了轨道、带着毁灭气息冲向茫茫夜空的陨石,直撞向那厚重的营帐牛皮门帘!

“哗啦——!” 又是一声巨响,比来时更猛烈的狂风卷入!伴随着武观冲出帐外那一声如同濒死野兽发出的、撕裂夜空的、带着无尽悲愤和绝狠的咆哮,裹挟着洛水的涛声,久久回荡在河岸营地上空!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