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狂飙(一)(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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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到日落,中间只有一个时辰吃饭。吃的,是木薯和咸鱼干。住的,是几十个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连个草席都没有。晚上,大门会被从外面锁上,窗户上钉着铁条,和监牢没什么两样。”

“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

“我们生病了,他们不会请医生,只会把我们扔到一间小屋里等死。死了,就用草席一卷,埋在甘蔗林里,连块墓碑都没有。这几年,我眼睁睁看着,身边一起来的同乡,一个个都倒下了。有的,是活活累死的;有的,是病死的;还有的……是自己寻了短见。”

说到这里,他的眼圈红了。

“去年,我们实在受不了了,就一起罢工,要求吃饱饭。结果呢?监工带着打手,把我们毒打了一顿。领头的阿才哥,被他们活活打死,尸体就吊在糖厂门口,示众了三天三夜!”

一个又一个的华工,带着满身的伤痕与屈辱,走进这间临时充当“公堂”的客舍。

他们很多人不识字,甚至说话也说不利索,只是一遍遍展示着被镣铐磨烂的脚踝,讲述着一个个家破人亡的悲剧。

陈兰彬、马福臣、吴秉文,三个人彻夜未眠。

文书一字一句地记录着,越写越是心头沉重。

陈兰彬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契约劳工”,这是一种精心设计的、比传统奴隶制更残酷、更隐蔽的“契约奴隶制”。它用一纸看似合法的契约,将无数鲜活的生命,投入了一座永无止境的、榨取血汗的绞肉机。

过了几天,调查团又去了哈瓦那的一所监狱。

那里的景象,比制糖厂更接近地狱。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挤满了犯人。空气中弥漫着粪便、汗水和绝望混合的恶臭。

他们在这里,见到了更多因“反抗”而被囚禁的华工。

一个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中年人,引起了陈兰彬的注意。

他叫林阿海,曾是一名私塾先生,因为识文断字,在华工中颇有威望。

他正是因为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逃亡而被捕入狱。

“大人,逃,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林阿海隔着铁栏,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力量,“我们不是没想过别的法子。我们去官府告状,那些西班牙官员收了庄园主的钱,只会把我们打一顿,再送回去。我们求助过那些传教士,他们只会劝我们忍耐,说这是上帝的考验。”

“忍?我们已经忍得够久了!”

“我们看到黑奴们在反抗,在为自由而战。我们为什么不能?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有父母妻儿!我们不想死在这片该死的甘蔗林里!”

“但是,逃跑太难了。”

他的声音又低沉下去,“庄园里到处是巡逻的打手和猎犬。即便逃了出去,外面也是危机四伏。我们不懂这里的语言,不认识路。被抓回来的下场,比死还惨。”

“所以……”

他抬起头,满眼是泪,“我们想到了最后一个办法。”

“自杀。”

陈兰彬浑身一颤。

“是的,自杀。”

林阿海惨然一笑,

“不是一个人的自杀,是集体的。我们约定好,如果反抗失败,就一起上吊,一起投井。宁死,不返生不如死之境。欲以我辈之死,告天下:我曾来此,我曾抗之!”

陈兰彬怔怔不能言。

他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囚犯”,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深刻的敬畏与惭愧。

他原以为自己是来拯救一群麻木的羔羊,却发现,这些羔羊,早已在沉默中,磨砺出了比钢铁更坚硬的獠牙。

调查在继续。

一份份证词,一件件物证,如同一块块拼图,渐渐拼凑出一幅完整的、浸透了血与泪的古巴华工苦难图景。

陈兰彬突然又想起了船上那些从这里逃出去的人,那个不服管教,目无王化的陈九。

换做是他,又是如何看待他们这些姗姗来迟,却又只能记录罪证的上使?

他一个三品官,在这里,让监狱释放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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