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鱼盐(3 / 6)
之客。
“阿伯,阿婶,”阿昌喉咙有些发紧,他尽量放柔了声音,但常年粗粝的嗓音依旧显得生硬,“我系阿昌,金山返来的…阿吉…阿吉他…托我返来睇下二老。”
“阿…吉?”老妪的嘴唇哆嗦着,重复着这个仿佛来自前世的模糊名字。
老头止住了咳嗽,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聚焦在阿昌脸上,眼里甚至有一丝恐惧。
阿昌解开褡裢,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小袋,里面是几十块银元和铜钱。他把袋子轻轻放在炕沿上。
“阿吉…在金山那边…好挂住屋企。他…他做事好勤力,少食俭用,攒埋这些…托我一定带返来俾二老…”
阿昌艰难地编织着谎言,“他…他系…系做事那阵唔小心…跌倒了…捱唔住…”
他终究没说出“逃亡而死”或者“被监工打死”这些更接近真相的词。
老妪伸出手,颤巍巍地摸向钱袋,指尖碰到冰冷的银元,猛地瑟缩了一下。
她没有哭,只是喉咙里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老头盯着钱袋,看了许久,又抬眼看看阿昌,那麻木的眼神里终于裂开一道缝,涌出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无声地淌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更深地佝偻下身子,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阿昌站在那里,手里仿佛还残留着银元的冰冷触感。
这沉甸甸的“义气”,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剧痛。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泥屋,身后是老头永不停歇般的呛咳声。
骡车继续前行,沿着官道,折向东北,朝着福建的方向。路越走越崎岖,山岭渐多,景象也愈发触目惊心。
驿道旁,常能看到倒毙在路边的瘦骨嶙峋的尸体,无人收殓,被野狗或乌鸦啄食。
偶尔路过稍大些的市镇,穿着破旧号衣、歪戴着帽子的衙役兵丁随处可见。
他们像一群群饥饿的蝗虫,随意地拦下路人商贩,巧立名目地勒索“厘金”、“捐税”、“孝敬钱”。
更令人窒息的是无处不在的鸦片烟毒。
几乎每个稍具规模的村落,都有一两间或明或暗的烟馆。
门帘低垂,里面烟雾缭绕。
门口台阶上,常瘫坐着些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烟鬼,眼神涣散,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一次在粤东一个叫“松口”的圩镇打尖,阿昌亲眼看见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男人,为了最后一口烟泡,当街卖掉了自己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儿。
买主是个穿着绸衫、满面油光的胖子,丢下几串铜钱,像拎小鸡一样把那哭喊的孩子拖走。周围的看客麻木地围观着,甚至有人低声议论着价钱是否公道。
这幅凋敝、绝望、被鸦片和苛政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帝国肌理,像日夜不停地锉磨着阿昌的记忆和神经。
他记忆中那个虽然也有苦难、但尚存生机的故乡,在眼前这片灰败死寂的土地面前,彻底碎裂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越来越多的青壮年,像当年的他和他的兄弟们一样,明知是九死一生,也要挤上那臭气熏天的“大眼鸡”船,去搏那渺茫的“金山梦”。
因为留在这里,只有一条缓慢腐烂的死路。
进入闽粤交界的连绵山区,路更加难行。
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只有崎岖的官道在峭壁和深谷间蜿蜒。
气氛也陡然紧张起来。老鬼和铁头都绷紧了神经,手不离刀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两侧茂密的丛林和险峻的山崖。
这里历来是三不管地带,土匪、溃兵、亡命徒啸聚山林,杀人越货如同家常便饭。
怕什么来什么。在一个险要隘口,骡车正沿着紧贴峭壁的狭窄道路缓慢通行时,前方山坡的密林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唿哨!
“抄家伙!有埋伏!”
老鬼一声暴喝,反应快得惊人。他混迹江湖几十年,听这唿哨声就知道是碰上了硬茬子。他瞬间从骡车底板下抽出一柄厚背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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