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且退(2 / 8)
陈九的目光缓缓扫过座中诸人。
陈秉章、梁伯,以及最近在外奔走的刘景仁和何文增。
一时间,堂中气氛复又沉寂,众人皆屏息凝神,静候陈九发话。
陈九突然长叹一声,打破了沉默。
他端起茶杯,却又放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木,看深了还有几分怅然。
“今日在中华公所,我……我其实很后悔。”
陈秉章闻言一震,错愕问道:“阿九你咁讲系咩意思?今日单嘢,那二路元帅黄久云虽然气焰嚣张,但你应对得咁醒目,气势都冇输过半粒,点会有后悔呢回事?”
陈九摇了摇头,目光陡然转为幽深冰寒,语气却出奇地平静:“我后悔的唔系今日。我后悔的是……当日关帝庙前,摆下那茶阵之时……悔不曾大开杀戒,将那满场各会馆、各同乡会的头目,算一个杀一个,算两个杀一双,尽数屠之!”
此语甫出,四座皆骇然!
陈秉章但觉一股寒流自脚底板直窜顶门,手中茶盏亦微微颤抖。
他年过半百,曾经沧海,何等风波未曾历过?然似这般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杀伐之气,却也叫他心胆俱裂。这后生莫非是疯癫了不成?
他此举,岂非要将这偌大唐人街,尽数拖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阿九……你……你这是说的什么疯话!”
梁伯闻言,“霍”地一声,险些立起身来,手中茶盏几欲失手。
他圆睁双目,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年轻人,那冷冰冰的表情竟然如此陌生。
这平日里处事虽也狠辣,却尚存几分转圜余地的后生,此刻竟能声色不动,说出这等石破天惊之言,周身更散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梁伯一颗心突突乱跳,他凝视着陈九那双倦怠中透着精光的眸子,深知其绝无半分戏谑之意。
他太了解这个看着宽厚的渔家仔,陈九是真真切切动过此念,怕是在某个夜阑人静之时,已将这血腥的计策反复思量过无数遍了。
恍惚间,梁伯眼前竟浮现出昔年沧州城破,那位下令屠戮全城的林将军。
彼时林将军,亦是这般倦容满面,眼下乌青,口中却以近乎调侃的语气,颁下那森然的将令。
梁伯一颗心直沉下去,他明白,眼前这后生,绝非戏言。倘若当日他真个动了此念,捕鲸厂的汉子若稍有迟疑,他怕是会亲自动手,将那些头颅一一斩落。
更何况,还有门外那个只管杀的快刀!
那日,他的心里,竟是动过如此念头吗!
也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自新会渔村走出的后生,竟已养成这般枭獍心肠!
念及此,梁伯只觉身坠冰窖,唇齿颤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望着陈九,心头百味杂陈,既惊且疑,更添无限忧虑:这个后生仔,萨城出走一趟,一直走到这花旗国中部,究竟是历经了何等变故,方才变得如此……如此决绝无情?
何文增与刘景仁亦是面面相觑。
何文增眉头拧得死紧,他在至公堂当“白纸扇”,更是耶鲁大学社会学的高材生,想的快许多。
陈九这“屠尽公所头领”的念头,在他听来,不亚于于晴天霹雳。
这法子,够狠,够绝,短期内确能造成巨大的权力真空。
各大会馆群龙无首,如一盘散沙,陈九若能趁势而起,以雷霆手段整合力量,倒真有可能在最短时间内掌控唐人街。这便是“破而后立”的极端手段,历史上不乏先例。
可这利,是刀尖上舔血的利。弊端呢?何文增只觉着后背发凉。首当其冲的,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如此血腥上位,等同于与整个唐人街的传统和道义为敌,日后如何服众?怕是日日夜夜都要防着有人寻仇报复,永无宁日。这与他所学的社会契约理论背道而驰,权力若非建立在某种共识之上,单凭暴力维系,终难长久。
长此以往就是社会秩序的崩塌。唐人街各会馆虽有龌龊,却也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一旦将这些头面人物尽数除去,原有的社会网络、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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