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沼泽地(4 / 6)
格雷夫斯带着第一批采买回来的各式工具,风尘仆仆地再次回到那片沼泽地的边缘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整个人都惊得呆立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才不过短短两三天的功夫!
就在那片地势相对较高、略微干燥一些的沼泽边缘地带,竟然已经奇迹般地竖起了一片错落有致、足有几十座的简陋窝棚!
这些窝棚的墙体,是用从河边挖来的湿滑淤泥,混合了大量的枯黄茅草,经过反复捶打夯筑而成,看上去异常坚固厚实。
窝棚的顶上,则覆盖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芦苇和茅草,堆叠得严严实实,足以遮风挡雨。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简陋的窝棚居然还像模像样地开凿了几个小小的窗户,虽然窗户上只是用些破旧的布片或草席胡乱遮挡着,但也聊胜于无。
每座窝棚前,都挖出了简易的排水浅沟,地面上也细心地铺上了一层从附近河滩费力搬运来的碎石和沙子,虽然依旧简陋,但总算能让人勉强落脚,不至于一脚踩进泥里。
而在这些相对“精良”的窝棚后方,则是一片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更为简陋的帐篷区,各式各样的破布、油毡、草席搭建起临时的栖身之所,里面塞满了狂热的黄皮肤。
上百个赤裸着上身、只穿着条短裤的汉子,正顶着六七度的寒风,嘴里喊着雄浑激昂、节奏统一的号子,用最原始、最笨拙,却也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挥汗如雨地挖掘着第一条规划中的主排水渠。
他们没有精密的测量仪器,就地取材,用砍伐来的长竹竿和粗糙的麻绳拉直作为标线;
他们没有先进的抽水泵,就用木桶、陶罐,甚至是最原始的戽斗,一趟又一趟,一桶又一桶地将渠道里渗出的泥水舀到外面。
汗珠顺着他们被晒成古铜色的脊背不断滚落,与脚下湿滑的泥泞融为一体,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嘿咗!嗨呀!用力嗬!”
“再挖深些!下面的兄弟莫要偷懒!”
领头的正是一个太平天国的老兵,他挥舞着铁锹,嘶哑的号子声在空旷的沼泽上回荡。
陈桂新则站在一处临时堆起的土丘高处,双手叉腰,目光如炬。
他不断地审视着工程的进展,时不时地调整着那些用来标示挖掘方位的木桩,偶尔会用简单有力的手势,指挥着下方人群挖掘的方向和深度。
比起之前在铁路上做工,带着人罢工,还是这种熟悉的工匠日子更适合自己!
这个昔日太平天国着名的“木匠”将领再度意气风发。
他的脸上虽然也带着几天劳累下来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中的那份亢奋与坚定,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格雷夫斯默默地观察着,他注意到,这群华人干活的效率,高得惊人。他们似乎有着明确的分工,有人负责挖掘,有人负责运土,有人负责夯实两侧的堤岸,彼此之间配合默契,衔接流畅,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时间的浪费。
这完全不像他印象中那些只会各自埋头苦干、缺乏组织协调、一盘散沙的华人苦力。
这……这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支在泥泞与绝望中,与天地顽强搏斗的铁血军队!
“格雷夫斯,啲架生买齐未?(工具都买回来了)”
陈桂新很快便发现了他,迈着大步,从土丘上走了下来,脸上带着那种努力想要掩饰、却怎么也藏不住的亢奋,当然,也夹杂着几分熬夜操劳的疲惫。
他立刻喊起阿胜,让他给自己翻译。
“嗯,都在这儿了。”格雷夫斯指了指身后那一长串由牛马拉着的板车,有十几个工头这几天专门跟着他,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
“斧头和锯子,都按照你说的,挑了市面上能找到的最结实耐用的那种。另外,我还自作主张,买了些铁钉、铁丝,还有些桐油,想着或许能用得上。”
“真系有心噃。
陈桂新走上前,毫不客气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了拍格雷夫斯的肩膀,“今晚让灶房加餐,管够的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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