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刀序曲(2 / 4)
狗。
枝形吊灯晃得人眼晕。墙上糊着的《马德里画报》早就泛了黄,版画里,古巴甘蔗田绿得像地毯,黑奴和华工弯着腰收割,监工的鞭子在天上飘。
吧台后方的酒架上,一瓶瓶朗姆酒标签印着“马坦萨斯省特产”。
老板菲德尔·门多萨斜倚在调酒的器具旁。他继承了西班牙父亲的高颧骨与薄唇,眼尾却曳着母亲,一名广州娼妓遗传的凤眸弧度。
他擦拭糖勺的动作优雅如贵族,袖扣刻着家族徽章。只可惜,指尖却皲裂发黑,暴露了优雅底色下的难堪。
两名种植园主正用手杖敲击地板,催促他倒酒:“快点!别让你的清国血统玷污了西班牙人的耐心!”
菲德尔没有露出一丝烦躁,尽力保持着手的稳定,深凹进去的眼眶吞没了眼神。
舞台中央,弗拉明戈舞娘佩帕甩开红色裙摆。她的吉普赛血统让腰肢柔韧婉转,骨盆前推的动作直白而魅惑。
她忽而旋身避开乐手伸来的响棒,裙裾扫过台下西班牙种植园主或监工酒气熏蒸的脸,忽而跪地后仰,脖颈绷成弓弦,唱起勾人心魄的情欲小调。
一名黑奴出身的鼓手突然起身,用掌心拍击手鼓的边缘,佩帕随即以脚跟叩击地板,踢踢踏踏,酒吧的气氛顿时更加热烈。雪茄的烟雾中,她的耳环忽闪,而台下醉汉们抛出的银币,正一枚枚坠入她裙子里,有的滑落到白腻高耸的山丘中。
陈九一直盯着她脚踝的银链,随着她的舞姿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
他总觉得这也是一种镣铐。
胡安瘫坐在椅子上,让陈九跪在一边,靴底轻轻碾着他的手指:“瞧瞧我的黄狗!比你们养的狗听话多了!”他得意地大笑,看着其他种植园主和管事的目光,将端上来的酒一点点洒下陈九脊背,酒精渗入鞭痕,引得一阵抽搐。酒吧哄笑声中,菲德尔忙完手里的事,抬眼看过来。
陈九抬头时,正对上那双黑眸的丹凤眼,那人眼神里满是冷漠。
这几乎是陈九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酒吧老板回避了他的眼神,转头倚在橡木吧台边,取过一瓶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陈九的眼里,他有着冷硬的轮廓,眉眼却温婉。
“让牲口待在马厩更合适。”
菲德尔突然拎起手里那瓶哈瓦那俱乐部的陈酿,径直走向胡安的酒桌。
他的西班牙语带着广东人吞尾音的习惯,像什么东西含在喉咙里。满座种植园主哄笑起来,有人很小声地骂了句“杂种”,但菲德尔的凤眼只盯着胡安:“拴在这儿,你的‘黄狗’会吓跑客人。”
胡安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几眼,接过酒仔细看了一眼,马上就笑了,他随手解开绳索,将陈九踢向菲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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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将陈九锁进后院马厩,菲德尔喊他去继续服务。随即转头瞥向他的脚踝,腐肉翻卷,脓血浸透麻布。
十二岁那年,父亲发了酒疯狠狠地鞭打母亲,直到打得她疼痛昏迷,背上的伤也是翻卷成这样。
醒来后那个男人也只是嫌弃她的血弄脏了自己的地毯。
母亲哭着抱着他用广州话喃喃:“人不如畜。”
“别出声。”
菲德尔蹲下身,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只随身的小铁盒。盒里是半块发黑的蔗糖不知道在纪念谁、一小瓶医用酒精,以及几片晒干的剑麻叶(马坦萨斯原住民曾用其汁液止血)。
他面色依旧冷漠,却蹲下身子蘸着酒精替陈九擦拭伤口,陈九不知道这个陌生男人是什么意思,肌肉因剧痛抽搐,却咬紧牙关未吭一声。
“你运气好,没染上坏疽。”
菲德尔低声说。他见过太多截肢案例,古巴的医生们极度依赖烙铁止血,他父亲庄园里的黑工和华工只要是截肢,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酒精擦过腐肉时泛起白沫,还有隐隐的臭味,但他依旧面色不改。
两人警惕又陌生的气氛里,马厩外突然响起脚步声。菲德尔立即站起身,迅速将盒子收好放进怀里塞进,转而用西班牙语高声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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