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5章 大朝 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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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紫禁城还沉浸在深秋的浓黑里。

乾清宫的寝殿内,鎏金蟠龙烛台上的蜡烛已经换过一轮,晕黄的光铺满殿宇每个角落。

朱翊钧在龙床上睁开眼。

没有立刻起身,他静静躺了片刻,听着殿外隐约传来的、宫人们轻若游丝的脚步声。

三个月的南巡,睡过乡野客栈,宿过官驿,甚至偶尔在马车里和衣而眠,回到北京城这几日,精神也算是养足了。

他掀开明黄色云龙纹锦被,坐起身。

守夜的司帐宫女如猫儿般悄无声息地趋近,跪地捧上温热的参茶。

朱翊钧接过,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驱散了秋晨的微寒。

“什么时辰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

“回皇爷,寅时三刻刚过。”

“今日大朝,舆服监已将冠服备好。”

朱翊钧嗯了一声,放下茶盏。

宫女们鱼贯而入,伺候洗漱。

温热的面巾敷在脸上时,朱翊钧闭上了眼睛。

洗漱罢,他走到那面一人高的西洋玻璃镜前,这是万历三十二年,自己的大儿子康王朱常洛进贡的,是王府的产业之一。

镜中的天子,穿着一身素白中单,身形较离京前确实清减了些,脸颊的轮廓更加分明。

宫女正为他系上中单的系带,动作轻柔。

朱翊钧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五十岁了。这个认知在此刻格外清晰。

两鬓已见霜色,虽不甚明显,但在烛光下,那几缕银丝却刺眼。

眼角有了细密的纹路,不深,却像是岁月用最轻的笔触,一笔一笔刻下的痕迹。

下颌蓄起的胡须也已见灰白,梳理得整齐,却掩不住时光的侵染。

他想起三十年前的自己,意气风发,双目如炬,何曾想过三十年后的模样?

镜中人的眼神依旧深邃,甚至因为这三个月的远行,多了几分洗练后的澄明与旷达。

但那眼底深处,确有一种东西不一样了。

那是自信。

见过最蓬勃的民间生机,祭拜过开国祖陵的肃穆,也驻足于功臣故里的怅惘。

这双眼看过的,不止是奏章上的天下。

“皇爷,更衣吧。”陈矩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舆服监的太监们捧着全套朝服跪候一旁。

明黄色的十二章衮服展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五彩丝线绣成的纹样在烛光下流转着庄严的光泽。

朱翊钧展开双臂,任由太监们一层层为他穿戴。

蔽膝、大带、玉佩、绶环……每一件都依古礼,一丝不苟。

最后是那顶最重的十二旒冕冠。

当冕冠被小心戴稳,十二串白玉珠旒垂落眼前,微微晃动,遮蔽了部分视线时,朱翊钧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就是这一顶冠,这一身袍,将那个有血有肉、会记错孙子年龄、在凭吊故人时,也会愁闷的朱翊钧,包裹成了“天子”,成了端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裁决天下事务,这个世界上,权力最大的人……

他微微转动脖颈,适应着冠冕的重量,看向镜中那个完全不同的自己——威严、肃穆、高不可攀。

方才那一丝属于凡人的感怀,已被完美地收敛于这身华服之下。

“太子呢?”朱翊钧问道,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沉稳。

“殿下已在殿外候着。”陈矩答。

“走吧。”

卯初,天边刚刚透出蟹壳青。

乾清宫门大开。

朱翊钧步出殿门,太子朱常澍已身着杏黄色朝服,恭立在丹陛之下。

见到父皇出来,太子立刻躬身行礼。

皇帝仪仗早已列队等候。

金瓜、钺斧、旌旗、伞扇……在逐渐亮起的天光中沉默地展示着皇权的森严。

朱翊钧登上玉辇,太子跟随在侧。

陈矩高唱:“起驾……”

之前的朱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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