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5章 故乡只是在记忆里(3 / 3)
角,堂屋梁上悬着的旧灯笼只剩个空架子,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直到看见西厢房那扇糊着旧报纸的木窗,他悬了一路的心才骤然落地——窗台上,那盆母亲生前养的兰草,竟还活着,几片细长的叶子从干裂的陶盆里探出来,沾着薄薄一层灰尘,却绿得倔强。
皇浦云心里揣着二十多年的念想,推开了酿酒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先撞进鼻腔,不是记忆里醇厚的酒糟香,是木头腐烂混着潮湿泥土的腥气,像陈年的旧絮捂在墙角,闷得人胸口发沉。他脚步顿住,目光扫过坊内——散了架的木桶东倒西歪,箍桶的铁圈锈成了暗红色,松松垮垮挂在朽木上,有的木板已经烂穿了洞,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屑,地上还落着几片沾着黑霉的桶底残片,一踩就碎成粉末。
二十多年前,这里该是热气腾腾的。蒸好的高粱堆在竹匾里,朱里正和张爷爷他们赤着膊翻料,汗珠砸在石板上,混着酒曲的甜香飘出半条村子。那时的木桶都新崭崭的,青黑的木头上箍着亮银的铁圈,盛着刚酿出的新酒,晃一晃能听见琥珀色的声响,连空气里都飘着醉人的甜。
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一片残木,霉斑沾在指腹,像洗不掉的旧渍。天光从破窗斜切进来,照见梁上结着的蛛网,网住了几粒灰尘,也网住了他眼里那点残存的光。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嗤——原来再浓的酒香,也熬不过岁月的霉味。
皇浦云又带着小翠去到河对面,去看看当年朱爷爷主持给他修建的将军府。
推开破旧的大门,半人高的蒿草从碎裂的地砖间钻出来,几乎要没过脚踝。朱红大门早褪成灰扑扑的木色,虚掩着的门缝里,野藤爬满了照壁,将当年皇帝亲手题的\"忠勇\"二字啃得只剩残笔。风穿过破败的回廊,卷起枯叶打着旋儿撞在廊柱上,那雕花的木柱早被虫蛀得千疮百孔,露出里头朽坏的棉絮状木头。
皇浦云拨开挡路的酸枣枝,踩着齐膝的杂草往里走。二进院的石板路大半陷在泥里,只有几处凸起的青石板还留着当年平整的模样,朱爷爷说过\"武将家也要有山水气\",如今假山石倒成了野兔的窝,石缝里塞满了干草和羽毛。
正屋的窗棂朽得只剩框子,糊窗的纱纸早被风雨撕成碎片,在风里簌簌作响,像谁在低声啜泣。他伸手拂开蛛网,摸到冰凉的门环——那对铜狮子头环,如今绿锈爬满狮眼,倒真像含着泪。
皇浦云走在坑洼的土路上,鞋底沾满泥泞。记忆里青石板路被岁月啃噬得只剩碎石,路边的老槐树还在,却枯了半幅枝桠,露出灰白的树干。风卷着尘土掠过断墙,墙根下的野草疯长,几乎要吞没那扇斑驳的木门——曾几何时,这里挂着红灯笼,贴着红对联,朱奶奶总倚在门边唤他吃饭。
他抬手抚过墙皮,指腹触到冰冷的霉斑。院子里的石磨裂了道大口子,磨盘上积着厚厚的灰,几只麻雀蹦跳着啄食什么,见人来便扑棱棱飞进坍塌的屋檐下。堂屋的窗棂朽得快掉下来,糊窗的纸早成了碎片,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低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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