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蜃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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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日头高悬。

若是往常,这时候的全州城该是沉闷的。矿工在井下像耗子一样刨食,铁匠铺里锤声震天,街边的小贩扯着嗓子为了两文钱跟人磨破嘴皮。

可今日,全州城病了。

病得不轻,却又红光满面。

城西那片连绵的私矿山,静得吓人。

生锈的铁镐被随意丢在煤堆旁,运煤的独轮车翻倒在路边,车轴上结了蛛网。往日里黑烟滚滚的炼铁炉,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炉渣。

没人上工。

几千名矿工、苦力,像是约好了一样,集体扔了饭碗。

他们去了哪?

城内,“醉仙居”。

才刚过午时,这就已经座无虚席。连大堂过道里都加了桌子,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劣质脂粉香,还有那股子几天没洗澡的汗馊味。

“小二!死哪去了?!”

一声暴喝,震得桌上的盘子乱跳。

喊话的是个黑脸汉子,叫赵大锤。半个月前,他还在赵德芳的私矿里背煤,脊梁骨被煤筐压得直不起腰,为了几文钱能给人磕头。

现在,他穿着件不合身的绸缎长衫,袖口挽得老高,露出一截黑黢黢、长满黑毛的小臂。一只脚踩在条凳上,满脸油光。

“爷的酒呢?!”

赵大锤把一只空碗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来了来了!赵爷,您消消气!”

跑堂的小二端着酒壶,一路小跑过来,点头哈腰,“今儿个客实在是太多了,后厨剁肉的刀都快抡冒烟了!”

“少废话!”

赵大锤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金蟾钱庄的存单。他拿着那张纸,在小二面前晃了晃,像是在晃着一道免死金牌。

“看见没?老子在金蟾钱庄存了五十两!”

“下个月就是一百两!爷差你这点酒钱?”

“是是是!赵爷是富贵人!”小二熟练地恭维着,心里却在骂娘。这张破纸都在这儿晃悠三天了,也没见换成现银,但这酒可是实打实喝进肚子里了。

“喝!”

赵大锤给同桌的几个工友倒满酒,豪气干云。

“还挖什么煤?啊?谁爱挖谁挖!”

他夹起一块肥得流油的红烧肉,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

“老子算过了。把这五十两利滚利存上三个月,那就是四百两!到时候,老子回乡下买上一百亩地,雇几个长工伺候着,也当回地主老财!”

“对!当老爷!”

同桌的几个汉子也跟着起哄,眼珠子通红,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想钱想的。

实际上,他赵大锤哪拿得出来这五十两,这王八蛋认了个干爹,是个做走街串巷生意的老头,老头无亲无故的,前些日子过世了,刚好给他留了一笔钱。

这股子疯劲儿,顺着酒气飘出了酒楼,钻进了大街小巷。

街面上的铺子关了一大半。

粮油店、布庄、铁匠铺……门板紧闭,上面贴着红纸条——【东家有事,暂停营业】。

做什么生意?

卖一匹布赚二钱银子,还得赔着笑脸,还得防着受潮虫蛀。

把本钱往钱庄一存,躺在床上睡大觉,醒来钱就翻倍了。这账,傻子都会算。

生意不做了,钱没处花。

于是,一些更刺激的营生,像雨后春笋一样从阴沟里冒了出来。

“长乐坊”的大招牌,挂在了原本的一家书局门头上。

这是家新开的赌坊。

还没进门,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骰子撞击声,那是比银子落地更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

里面乌烟瘴气,人挤人,人摞人。

庄家是个一脸横肉的光头,手里摇着骰盅,喊得声嘶力竭。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赌桌上,堆着的不是现银。

而是一张张按着手印的欠条,还有……金蟾钱庄的存单凭证。

“押大!老子押大!”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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