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知其不可而为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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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原程府的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

程尚鹄独坐于父亲昔日惯坐的紫檀木椅上,手边是一盏早已凉透的天柱剑毫。

书架上的典籍依旧整齐,只是其中半数已被他换作了北渊舆图与兵策。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云雀躬身入内,在距书案五步处停下。

“主上。”他垂首低唤,将一叠密信双手举至眉间,“九日军近日往来的信件。”

程尚鹄伸手将密信接过,随即拆开封蜡。目光在字里行间流转不过片刻,便已阅尽。

他神色未动,只将信纸依原痕重新折好,递了回去,“按旧例处置。”

声音清淡如常,听不出半分情绪。

“是!”

云雀躬身双手接过,而后将密信小心放入怀中。

程尚鹄的目光仍凝在北渊的舆图上,烛火在他沉静的侧脸投下阴影。

他忽而开口,声音不高,却惊得烛火一跳。

“云雀,你与九日来往甚密——可曾看透,他究竟意欲何为?”

云雀心头一紧,垂首应道:“属下愚钝。九日虽与属下往来多于旁人,却也止步于此,从未交心。”

“这些年,他的小动作……可不少。”程尚鹄轻嗤一声。

云雀听罢,只觉得背脊生凉。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低声道:“他近来,已不再以面具示人。”

程尚鹄神色未动,唯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事到如今,自然不必再藏头露尾。他这般举动,无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防着我行李代桃僵之计。”

“九日……应不至如此。”云雀声音愈低,几乎如自语。

程尚鹄终将目光从舆图上移开,落在他脸上,似笑非笑。

“不必替他说话。他人既不在此处,你这番话,他听不见,你也讨不着半分好处。”

云雀闻言,只得苦笑,将想要为九日辩解的言语尽数咽回肚中。

“他这把刀,如今是愈发不听使唤了”程尚鹄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云雀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云雀垂首屏息,不敢接话。

“还是没有查到九日的真实姓名吗?”程尚鹄忽而问道。

“属下无能。目前只知他曾是南夏密探,所有过往都被精心抹去,如同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一般。只查到他最初的代号为‘太阳’,后来才改作‘九日’。”

云雀详细地汇报着自己所掌握的有限信息。

程尚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

烛火摇曳中,云雀唇瓣微动,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程尚鹄抬眸,“此处没有外人。”

“主上,属下有一事不明。”云雀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豁出去的试探。

“当初既不计较九日的来历,委以重任,为何如今又要深究?这岂非……本末倒置?”

话音刚落,他惊觉失言,立时单膝跪地:“属下失言,请主上责罚!”

“起来吧,不怪你。”程尚鹄抬手虚扶,语气平和,“我将你视为自己人,才与你分说这些。”

他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回溯往事。

“当年西北如同一片荒漠,急需一人扎根渗透。我身边堪用者,不过你、九日、老七三人。老七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你忠诚可靠,却不及九日心思深沉、手腕灵活。权衡之下,唯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到这,他回过头来,“之所以重用他,正是看透了他骨子里是个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志士,妄图在这乱世中建立一方平等的国度。”

“在他眼中,南夏早已从根子上烂透,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其彻底焚毁,方能在废墟上重建他心目中的清平世界。”

“这种人一旦掌握了力量,往往比贪婪者更为可怕。贪婪者尚可收买、可驾驭,因为他们有所求。而九日所求的,是一个新世界。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幻梦,他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所有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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