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鬼才的“园艺”,阿芷的药香(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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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像两排直立的松。荀彧走在郭嘉左侧,袖中那方刻着“度、节”的小印抵着胸口,把他的心稳住。程昱在更远的东回廊出现,衣袍简素,眼神沉静。四个人,四股不同的气,沿着御道汇入殿门。

他们走着,药香沿着暗槽与瓦缝,顺顺地跟在身后,像一条看不见的白色河。河不宽,却很长。河面上有风。风里隐隐有琴声。那琴声不是来自殿内,是来自宫墙另一边的一间小屋。屋中,一位女子轻轻调弦。她按住了第三弦,放开了第五弦。她似乎在对某人说:今晚弦不断。明夜再断。

“蔡文姬,”郭嘉心里唤了一声,没有回头,“弦,且别断。”

他跨进殿门。殿内白绫铺开,灯焰稳,座次已定。天子在帘后。帘下的影与人声,像在夜与日之间的薄处相互试探,再一点点靠近。

郭嘉在最后一步收了收气,像园丁在剪去一丛枝叶之前,先把剪刀贴在枝上,感受它的纹理。他对自己说:现在,不是杀。是修整。是把这一园子里的病枝剪掉,留下一圈貌似不起眼却会在夏天开花的枝。

他把手背在身后,指尖轻轻掐了一下——不是掐人,是掐醒自己。他走向席间,目光不去看谁的眼睛,只看每一条白绫之间的空。空才是要写字的地方。

殿外,阿芷把银壶挪回一寸,取下壶盖,露出一线香。她把壶旁边的青瓷盂推近温石。盂里是她在黑夜里一遍又一遍研好的药粉,名曰“定心”。药粉的一角上,被她用细针写了一句很小很小的话——

“药不止治身,亦治心。”

她把青瓷盂放稳,站在药圃的九畦之间,听殿内第一声言辞起落,听第二声分辩折回,再听第三声刀锋入鞘。她看不见那些言与刀。她只看见叶,还在呼吸。她想起昨夜那位内西院的夫人灭香的手法,又想起一名少年抱着孩子过废桥时抿紧的嘴唇,忽然觉得这座城像一株被移栽的树,根被挖开,又重重埋下,正等第一瓢水。

她把那瓢水稳稳浇下去。药香从壶嘴涌出,穿篱,绕柱,入廊,过檐,最后安安静静地落在每一个人的发丝上。

“开园。”阿芷在心里轻轻说。

而殿中,郭嘉把一幅以薄石片排成的小路在脑海里推了一遍,又收起。他望向末列左二,王子服的眼底红已经退去,像决定把自己往更窄的缝里塞一塞求生。又望向第二列靠后,种劭的袖口收齐,案前那枚“旧案愿陈”的小札仅露一角,像一片被雨水压住的叶,暂不抬头。再望向帘侧,那道“董”字的刻痕今晨不会被看见,却会在每个人心里留下一圈冷。冷才记得住。

他低声:“园艺,开始。”

药香恰在此刻铺到席前,像一阵看不见的春风把白绫边缘轻轻一翻。鼓声收束,钟声长长一记,落在许都的额头上。长夜已被铁蹄踏破,拂晓之白像一枚要落下的烙印。谁的名会被烙上,谁的命会被抹去,不在壶里,在人心里。

阿芷在圃里抬头,天已见青。她轻轻把鹿骨小刀插回腰侧,呼出一口气。气里全是药香。她望向殿门,隔着层层廊与瓦,隔着一城昨夜留下的沉默,仿佛看见那位披猎色斗篷的男子,在白绫与人心之间,举起园丁的剪,落下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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