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祭品”的请柬(4 / 5)
前一步,刀镡撞鞘,发出整齐的“锵”。殿内风忽大,所有灯焰同时一缩,随后又被强行拽长。光色变冷,白绫在冷光里像一池结了薄冰的水面。
董承抬起酒盏,一口饮尽。他把盏放下时,盏底与案面轻轻一磕,发出极小的声响。他叹了口气,笑道:“酒好。”
王子服也饮。他抬袖抹唇,唇边的酒色像一笔极稳的朱砂。他忽然觉得那张“请柬”不在衣襟里,而在喉咙里。那两字烫着他,逼他发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声音。他想说“我不服”,想说“我要辩”,想说“我不是你们口中的‘祭品’”。可他开口时,听见自己说的是:“敢问,何以为‘清’?”
这个问句像一把钩,在沉下去的水面上钩出一个漩涡。
曹操看了看他,又看看众人。半晌,他把手按在主位前那只未动的酒上,缓缓推开。
“以血为清。”他一字一顿,如石落井,“以奸为席,以忠为镜。镜里照见的,不是你们眼中的我,或我眼中的你们。是许都。”
他的掌心离开酒盏时,袖口滑下一缕极细的丝。丝落在案上,几乎看不见。可有人看见了。那人是坐在末席、一直未发一言的一位老者。他抬眼,目光落在那缕丝上,丝上浮着一层几不可察的光。他想起旧日里某个传说——天有蚕,吐丝成网,网之所覆,风不得越,雨不得入。
他微微一笑,笑意苍凉。笑中有认命,也有解脱。他把手伸向那条白绫。
就在他指尖挨到白绫的一瞬,殿门外,一只铜锤落下的回声被另一种声响吞没。那是刀出鞘的声音,是万刀同时出鞘,却没有一把刀挥落。所有刀刃在空中保持同样的高度,同样的角度,像一道无形的线,把殿内与殿外,生与死,礼与刑,划成了两半。
郭嘉收回目光。他听见自己心里有极轻的一跳。那不是犹豫,不是悔意。那是某种在骨头里生长的东西在向外拱。他抬手,将那只小小的银壶向前轻轻一倾。壶嘴里落下的不是酒,是一滴极细极亮的液。它落在席签与白绫交接之处,无声无息,像金色的露。
露珠滚动,沿着白绫爬行,迅速地消失在某处看不见的缝隙里。殿地之下,“许都为鼎”的暗纹在一瞬间亮起,随即又灭。那短短的一闪,只有他看见。也只有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气机被接续了,鼎的腹在呼吸。
他垂下眼,掌心轻轻握住袖中的一方小印。那小印冰冷,边角锋利。他在心里说了一句看不见的话:蔡文姬,琴弦请你明夜再断。今夜,弦,不可断。
殿外的雷声更近了。甲士的呼吸成为一片有节律的海浪。每一次呼吸,都让灯焰往上抖一下。郭嘉把那只银壶的壶盖合上,轻轻地,仿佛盖上的不是壶,而是一座城的夜。他用极低的声音道:“诸位,且吃菜。”
门外,铜槌第四记未至,门却开始慢慢合拢。臃重的门扇在金色的轴上无声滑行。一道缝由宽而窄,由明而暗。缝隙里是许都的夜,是无边的人心,是一封封被送出的请柬,是一双双颤抖着的手,是一条条被轻轻拽紧的白绫。
王子服忽然笑了。他笑得很轻,像少年时课间藏在袖子里的那颗糖。他将掌心里那枚折成最小的回条从衣襟里摸出,放在席边。他知道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可他要把它放下。他对面坐着的董承看见了,眼里有光闪了一下,又灭。灭的时候,他也笑了,像是在和多年前的自己告别。
门缝最后一点光被合住的一瞬,曹操抬起手。那只手稳,掌纹深,像一张写满了河道的地图。他缓缓落掌,像把某扇更重的门从心里关上。
“诸位,”他说,“今夜,祭。”
最后一个字落下,殿内所有灯焰同时向内一收,化作一颗颗针尖一样的白光。铁甲的“锵”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像千万根细针在绸面上刺入,又同时抽出。白绫在每一张席前轻轻一紧,像一道轻微的潮,扑向岸。
潮落之处,风刮过席面的声响,像一张纸被缓慢撕开。那纸上写着的,是每一个人的名字,是每一封请柬,是“祭品”二字。
而在黑暗与光的界线之间,郭嘉的眼睛,仍旧冷静。他的呼吸很浅,浅到像是不存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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