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龙脉哀鸣,谁在哭泣(3 / 3)

加入书签

“你若现在去砸,只会让它哭得更响。”郭嘉笑意一敛,目光像刀锋擦过,“等它把‘天鼓’落在乌巢,鼓面露了缝,我们的锤再去——一锤,够。”

夏侯惇“哼”了一声,憋住那股要冲出去的力,转身却做了另一件事——走到塔下,站在力夫旁,和他们一起踩了十个“稳”拍。他不懂《考工》,却懂“沉住”。

哀鸣渐稀。申末,地听盘白砂纹理由“泪尾”变成细腻的弧,弧与弧之间不再相切,而是轻轻相错,像两片叶子重叠时留出的那点空。丹鼎红心的节律也回到了前两日的平。盐盘上的潮痕在傍晚风里结了一层微白的霜,像哀悼,也像止痛的粉。

“姑娘。”老匠张姓人悄悄凑过来,挠头,“你说让地哭够,它就不痉。我那边……有个徒弟,早年战乱里丢了娘,夜里一听哭就发病。今儿工棚里有人哭,他没病,反倒把旁人按住了。是不是这‘回环’也能管人的病?”

“人心也是‘气’。”黄月英看他一眼,稀罕地笑了笑,“哭不丢人,丢的是路。你徒弟找着路了。”

“嘿。”老匠憨笑,眼窝却红了。

黄昏后,第一份“哀纪小报”贴在西市口。围观的人没有喧哗,许多人默默读完了最后一栏三行字:“今日哀三,工不乱;礼三拜,地渐平;人三扶,夜可眠。”有人低头在自己的胸口摸了摸,像在找那口气在哪儿。有人转身回家,多买了半斤肉,说“今儿个主公说加肉就加肉,怕孩子等。”

夜来,风小。焦尾不再自鸣,偏殿里只有木香。天子在内殿写了两行字,字不佳,却是他亲手:“以礼节哀,以工释哀,以法止哀。”他把纸交给荀彧,说:“贴在丹鼎旁,不必入札。”

荀彧接过,心里一亮,复又一叹:这座城,从废墟抬头时,竟学会了先哭再走。

三更将近,黑衣护卫自北市带回一只小袋,袋里包着一撮灰,一粒米。灰是兽油与桂兰复香混合后的残渣,米却不是许都米——粒长而狭,带北土的土腥,与河之南黍麦味不同。黄月英指尖一捻,眼神微沉:“乌巢米。”

“谁在哭?”郭嘉看着那一粒米,像看见了千里之外的一张网,“不是城,是粮。粮在哭——被逼着成为鼓面。”

他抬眼,望向北。哀鸣已止,城息渐稳。可北方那口粗喘反而像被“止痛”后更有余力。它不再嘶吼,而是在很远的黑处积力。像一只兽把头按进草里,等着起跳。

“明日。”他收回目光,把“律”字筹再扣紧一分,“‘午’要喂上,‘泪槽’留一条,‘香盘’加两处。博士请再读《考工》,礼官交‘哀纪’,小报加一栏‘义肉’——谁家肯把今晚多得的一斤肉分给邻舍,便记名。‘哀’之后,须有‘分’。”

“喏。”

“当——”一记极轻的锤声落在夜里,像是替当天收尾。黄月英把盘与盐都盖好,用布条轻裹住自己的手指——指腹被白砂磨破了一点皮。郭嘉看见,伸手要接,她笑着缩回去:“不痛。”

他没有坚持,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哀而不伤”。他知道,明日之后,很快便不是“哭”的问题,而是“鼓”的问题。哭可以节,鼓必破。

风停了,露重。许都今夜睡得比前两夜沉。有人梦见自己在地底走,走到一条细细的水渠旁,渠里流着清清的水,水上悬着一只极小的泪。泪慢慢落下,不见声,只见一地新芽。醒来时,胸口轻了一分。

谁在哭泣?——地在,礼在,人在,粮也在。可在哀之后,城学会了给每一种哭留一条路。路一开,锤才能举。北方的黑处,隐约传来极远极远的一声“咚”。不是哀,是鼓。

钩子落在这里:乌巢的“鼓楼”,第一次试声。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