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迁都之议图穷匕见(5 / 7)
痕在虎口外侧,角度偏了一分。
偏这一分,说明他平日握的不是笔,是弩。
他又不太像军。
军的茧在拇指与食指之间,他的茧在小指根。
这是“拉线”
的茧。
拉线是反铃与传音的手。
此人,不是太常的吏,是“信”
的人。
我扇骨挑了挑图角。
角下的油布里贴着一层薄薄的牛皮。
牛皮当中嵌了一条掰薄的匕。
匕比先前那把更薄,薄到在纸与皮之间几不可见。
它的位置正压在“华阴”
与“新丰”
的交界处。
匕若出鞘,便直指案前。
案前是谁,毋庸多言。
“图穷匕见。”
他要演这出戏。
他以为我们不知,他以为我们只看线。
我没叫。
我把扇柄轻轻一推,把图的另一角再铺开半寸。
半寸就够了,足够把匕尖的角度变一变,变得——碰不到任何人。
“好图。”
郭嘉站在案前,声音平淡,“此图所示,北出至华阴,再折东入新丰,确可避贼。
只可惜,路的尽头不在许。”
那人眼里闪过一丝狠。
他执意前伸,手指压到匕尖的位置。
匕尖再薄,仍有一丝冰。
我看见他手背上的筋动了一下。
他要力。
他力的那一瞬,夏侯惇的斧背已经轻轻搭在他腕上。
搭,不是砸。
搭上去,他的力就泄了一半。
我顺势把扇面一合,合在他掌心。
他的掌心被扇骨撑开,匕反而贴在纸里,出不来。
典韦没有动。
他把链球用脚尖拨了拨,链轻轻一响。
那响像一声叹。
那人露出一丝绝望的笑。
他不再争。
他忽然抬头,对案前的青年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
他像在问:你为何不逃?你为何不走我画的路?你为何要背着整座城?
青年也看着他。
看了一息,他轻轻摇头。
他的眼里没有怒,只有一种不肯的静:不肯脏,不肯乱,不肯用谎言换出路。
他的手落在图上,按住“许”
。
按得很轻,却像把山按住一角。
“送下去。”
荀彧道。
“且慢。”
郭嘉抬手,指在图角的油布上一点,“把这层皮揭了。”
我用扇骨挑开油布,牛皮卷起,匕露出全形。
匕背刻着一行极小的刻痕:半个“邺”
字与半个“印”
。
两半拼在一起,才是“邺印”
。
这把匕,既是杀人的刀,也是投名状。
投给谁,毋须问。
荀彧的袖口收紧了一线。
他没有看匕。
他看郭嘉。
郭嘉笑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
第二道‘喉’动了。”
他抬目,望向廊下那块曾经藏盐的木鱼。
木鱼静静的,背面的白我已经刮去。
它如一只没有舌的口,再也吐不出偏音。
偏音不出,它会憋死自己。
“奉孝,迁都之诏何时出?”
荀彧问。
“明日黄昏前,先以‘行在’之名出敕,令许县临时承天。”
郭嘉答,“再下一道军令:凡沿线渡口、仓廪、关卡,只认赭印。
旧印不作数。
空票两张,留待明日用。”
“何用?”
夏侯惇问。
“替人‘赎命’。”
郭嘉淡淡,“总有人拿着空票来。
他以为他在赎自己的命,其实他在赎他背后那只手的命。
手一露,便可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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