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主公你敢赌吗(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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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风换了口气,夜色像一层缓慢推来的墨,沿着城墙纹理一点点压下。

濮阳城头的火把排成一线,风过,火苗先向东倒,再被人手护住,折回来直立。

白碑在庙前站得稳,碑阴的第一列小字又添了一行——“某伍长夜抢盐,一军法”

;碑阳也添了一行——“某兵护送老弱出城,名记”

刻字的石匠退后一步,抹去袖口上的石屑,抬头望一眼城上的灯,轻轻呼出热气。

荀彧提着那只小铜铃,从巷口穿出。

铃声不脆,像药汤里最后一味苦草的回响。

随铃声一起出现的,是一张新白榜:今日义仓出粟二千石,迁民钱一千贯(余者备药),医舍收治四十七人,已愈十八人,重伤七人,轻伤二十二人。

榜下围了许多人,扶老携幼,有人问:“这‘余者备药’,真能花在药上?”

榜吏指了指旁边一张更小的白纸:“药铺名目、价钱、多少,三日一更。

谁不信,来医舍数瓶数料。”

说完又补了一句:“真不信,骂我额头。”

笑声压过风,像砂锅里咕嘟起的小沸。

笑里有人红着眼眶。

哄孩子的妇人破着嗓子对着白榜上的字一笔一画地比划,从“一”

数到“七”

,孩子勉强止了哭,鼻涕挂在脸上,伸手去抓榜角,被她轻轻拍开:“不许碰,脏。”

帅帐里没有笑。

夜色压在帷幕上,鼓点在帷幕外慢了一拍,像心口压着一掌。

沙盘安在案上,朱砂圈仍重重地按在濮阳。

河道的纸条被灯光烤得泛干,边缘微微翘起。

郭嘉站在沙盘前,沉默地用指尖把一角纸压平。

他衣襟很平,眼神更平,只有唇角那一点白,让人知道他从未好过。

曹操坐在案后,十指扣着印座。

朱绶绕腕,沉在袖口里。

他的目光并不盯沙盘,而是落在郭嘉侧脸上一瞬又一瞬,像在等一个需要用心口顶出来的字。

“奉孝。”

他先开口,音调略低,像从胸腔深处缓缓刮过,“今日开闸,火起,门合,刃出,缰收,已伤其前队。

明日,你要做什么?”

郭嘉没有立刻答。

他抬眼,视线穿过灯火,落在曹操印旁边那一角白纸——上面是荀彧抄来的“军中六令、三禁九不”

,墨迹未干的地方还有一点微光。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那一行“军士入市须佩令牌,不许私斗”

上点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直直看向曹操:

“主公,今夜这一步,不够。

陈宫会缓。

他会收队成团,分路求稳,绕开水口觅高处;他会派人查‘虚营’真假,派人找‘白榜’的破绽,派人去劝吕布亲来压阵。

我们若只守这一步,痛快,未必赢。

要赢——”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像在火边压住一枚还想炸开的灯花,“要赌。”

帐中一静。

夏侯惇握着刀脊,目光像铆钉钉在郭嘉身上:“赌什么?”

郭嘉微笑,笑意像刀背上的一线光,不伤人,却冷:“赌他的人心,赌他的智,赌风,赌我们自己立下的‘名’。”

曹操眼神一紧:“如何赌?”

郭嘉向前一步,手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几乎没有人注意过的细线,那线从濮阳西便门蜿蜒出去,绕过两处荒沟,再走向一处叫“泥湾”

的低洼之地,最后在一座小土阜前停住。

他的指尖在土阜上点了点,出很轻的“嗒”

“明日辰时,开西便门三刻。

放他们的‘勇’进来——只放一群,欺他‘勇’。

我们已清空那一片街巷,屋梁加固,井口覆板,墙下藏桁。

让他们迅占到手,先尝一口‘甜’。

这叫送子。”

夏侯惇蹭地站了起来:“引他入城?”

“只入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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