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凛冬将至关中再乱(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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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州城头,浓烟如沉重的布幔低垂。

城垛碎裂,大片大片塌陷。

城门洞内,堆积如山的尸体正被民夫艰难拖出,在城外指定地点层层叠放,泼洒火油。

烈焰腾起,黑烟滚滚,焦臭的气息随风灌入城内,令人作呕。

李烨沿着城墙缓步而行。

铁甲冰冷,布满刀砍箭凿的痕迹,深凹处凝着黑红的血痂。

他脚步沉重,靴底踏过混杂着碎砖、断箭和暗红血块的地面,每一步都像踏在未愈的创口之上。

他停在一处塌陷的垛口,望着城外狼藉的战场。

被踩踏得稀烂的泥地里,散落着残破的兵刃、碎裂的盾牌、丢弃的号角头盔,以及早已僵冷、面目模糊的尸骸。

几只黑鸦聒噪着落下,啄食着冻结的血肉。

“使君……”

身后传来哽咽的声音。

李烨回头,是名年轻的忠义军校尉,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沾满血污与烟灰,左臂被粗布条紧紧缠裹吊在胸前,布条缝隙里渗着殷红。

“伤如何?”

李烨声音低沉沙哑。

“回使君,骨头断了,军医说…说这只手…怕是废了。”

年轻校尉努力挺直脊背,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李烨沉默,目光扫过城墙上每一个角落。

倚着残壁喘息的老兵,蜷在角落无声流泪的新卒,拖着断腿为同伴包扎的队正……每一张疲惫、麻木、痛苦的脸,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伸出手,用力按在那年轻校尉完好的右肩上,力道大得让对方身躯一震:“活着,就好。

陈州还在,忠义军旗未倒!

这只手废了,还有另一只,还有无数弟兄的手。

下去好生歇着。”

他继续前行,直至城楼。

厚重的木门推开,一股混杂着焦虑的气息扑面而来。

残存的将领们早已肃立等候。

宣武军都指挥使庞师古和李唐宾,感化军副将刘知俊,泰宁军节帅朱瑾,陈州刺史赵犨,以及一身征尘的葛从周……众人脸上都刻着大战后的疲惫与沉重。

“报!”

一名浑身浴血的书记官声音嘶哑,展开手中染血的册子,字字如刀:“禀使君,各军汇总战损:忠义军本部,阵亡一千三百七十二人,重伤致残四百九十一人,轻伤不计;陈州守军,阵亡一千八百零五人,重伤三百九十七人;感化军,阵亡一千零一十六人;宣武军,阵亡两千一百三十三人;泰宁军,阵亡两千零九人……”

每报出一个数字,大厅内的空气便凝固一分,压抑得令人窒息。

总计,近万条忠勇的生命,血染陈州。

书记官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然,此役亦重创秦逆!

阵斩蔡州贼兵一万九千余,俘获无算!

贼酋孙儒重伤,其精锐前锋决胜都折损过半!”

惨胜。

一场用尸山血海堆积起来的惨胜。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哽咽。

李烨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如铁塔般沉默矗立的葛从周身上。

他离开帅案,一步步走到葛从周面前。

这位悍将在前日最绝望的关头,亲率三百骑忠义军精锐,如烧红的尖刀,悍然突入孙儒中军大营,搅乱其指挥,甚至险些生擒孙儒,为大军反击撕开了唯一的血路。

“葛将军!”

李烨双手用力扶住葛从周的双臂,声音沉凝如铁,“前日若非将军舍生忘死,直捣中军,陈州……早已化为焦土!

忠义军上下,陈州满城百姓,皆感将军大恩!”

他深深一揖。

葛从周古铜色的脸上毫无波澜。

他单膝跪地,甲叶铿锵:“使君言重!

忠义军便是末将的家。

为家而战,粉身碎骨,责无旁贷!”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石坠地,敲在每个人心上。

厅内众将,无不肃然动容。

这便是忠义军的脊梁!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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