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渡船夜谈张承业赠药(1 / 3)
夜色深沉,黄河的浪涛声是这片黑暗中唯一恒定的背景音。
渡船在牙兵们精疲力竭的划动下,艰难地朝着对岸一个未知的河汊口靠拢。
大部分幸存的牙兵都已裹着湿冷的衣物沉沉睡去,鼾声与呻吟声交织。
唯有船头,还有两道人影伫立。
李烨依旧靠着船舷,肩肋处的剧痛在寒风的刺激下愈清晰,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对岸轮廓,那里是濮州,一个同样战火纷飞、前途未卜的泥潭。
逃离了魏博的死局,却跳入了另一个深渊。
下一步,该如何走?
这数百个残兵,又该如何活下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带着一种不同于军汉的沉稳。
李烨没有回头,他听得出是谁。
“李都头,伤势如何?”
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宦官特有阴柔腔调的声音响起。
正是那位被裹挟出逃的唐廷监军宦官,张承业。
他换上了一身相对干净的布衣,脸上的风尘之色未褪,但眼神却比在魏博地牢和逃亡路上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和斥责。
李烨微微侧过头,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张承业那张皱纹深刻的脸。
“死不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透着浓浓的疲惫和痛楚,却依旧带着一股硬气。
张承业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向黑暗的对岸。
沉默了片刻,老宦官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涛声:“过了河,便是濮州地界。
李都头,下一步……你欲何为?”
他没有再用“叛贼”
的称呼,语气中也少了之前的居高临下,更像是一种平等的探询。
下一步?
李烨的目光从黑暗的河岸收回,落在自己布满血污和老茧的手掌上。
这双手,刚刚斩杀了周彪,也沾染了无数同袍和敌人的鲜血。
逃亡路上,他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杀出一条血路!
如今,血路杀出来了,虽然代价惨重,但终于踏上了彼岸的土地。
然后呢?
一股深沉的迷茫,混杂着肩伤带来的阵阵眩晕,几乎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白,仿佛要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下一步……”
李烨喃喃重复着,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
他抬起头,望向漆黑的苍穹,那里没有星辰,只有无尽的黑暗,如同这乱世。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地牢中狱卒虐杀囚犯时那麻木残忍的眼神;嫡母王氏刻薄冷笑的嘴脸;周彪那嚣张跋扈、欲置他于死地的狰狞;渡口小寨那惨烈的厮杀;还有那些倒下前,仍高喊“都头快走”
的兄弟……
一股灼热的、近乎悲愤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压过了伤口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张承业,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火焰,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李烨,出身微末,本只想凭手中刀枪,在父辈的旗帜下,搏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然世道崩坏,父死家破,奸佞构陷,步步杀机!
被逼至此绝境,非我所愿!”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牵动伤口,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但他毫不在意,声音反而更加激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但既已至此!
我手中刀未折,身后尚有愿随我赴死的兄弟!
这天下,藩镇割据,视百姓如草芥!
兵戈不休,生灵涂炭!
我李烨……不想再如猪狗般苟活,更不愿见这乱世永无宁日!”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河风,仿佛要将胸中的块垒尽数吐出,目光穿透黑暗,投向那遥不可及的、象征着秩序与威严的方向:
“若天不绝我李烨之路……我愿以此残躯,手中横刀,为大唐效忠!
扫平这天下不臣的藩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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