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已经回不去了(4 / 4)
男子满是泥垢的面庞滑落,声音忽高忽低,像随时会断裂的琴弦:“后来,我们都以为您死了……我也信了!可如今……您竟还活着!真实感谢上主!”他跪倒在地,声音几乎碎成齑粉,低到近乎乞求:“我只是去耶路撒冷朝圣,谁知才走到安条克时,盘缠就用完了,这才去当的兵……桑查公主,求您救救我!”
男子的身体在泥地里瑟瑟颤抖,双手像溺水的人一样死死抠进湿泥。那祈求的话语在风雨中摇晃不定,仿佛残破的旗帜,在狂风里摇摇欲坠。他的嘴唇不断颤抖,反复低声呢喃:“我真的只是去朝圣的……只是去朝圣的,我也不想参加安条克的军队的……公主,您带我回布尔戈斯吧!我不想去朝圣了,我想回家!”声音沙哑,犹如被撕裂的旧布,在风与雨的轰鸣中断断续续。
“布尔戈斯?!”——这个词仿佛利箭般直击比奥兰特的心口,她胸腔骤然一紧,耳畔仿佛响起遥远的钟声与圣咏,那是她竭力想要遗忘的旧日故乡。比奥兰特的声音冷硬如刀,却压抑着隐隐的颤抖:“回去?……可惜,走到这一步,已经回不去了。”
话音未落,比奥兰特已跨步上前。弯刀出鞘的瞬间,雨滴被锋刃撕裂成无数小珠,空气骤然生出一层冷冽的切割声。刀刃落下时,传回的阻力令人心悸:皮肉、筋膜,还有那湿滑的黏腻感。鲜血瞬间喷溅,像被撕裂的红绸,在她的面颊与雨水、泥土交融成呛人的气息。男子的眼睛在极度恐惧中骤然放大,瞳孔里映出那张曾经熟悉却冷漠的面孔。他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终于在泥泞中归于寂静。一瞬间,山路上的喧嚣仿佛凝固。利奥波德、泽维尔、贝托特不约而同投来目光,复杂而探询。
比奥兰特的身影依旧挺立,黑发紧贴在血水与雨丝中,犹如一面暗色的战旗。她没有解释,只是死死攥着刀柄,指节泛白,任凭冷雨与注视的目光沉沉砸落在身上。她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却像是从泥沼中硬生生逼出的铁火。骤然间,比奥兰特抬起头,声音撕裂雨幕,如同利刃斩破人心:“快动手!一个都不留!怎么都还愣着——耳朵都聋了吗?”
杀戮随即开始,如同一场无情的风暴,再次席卷这条血染的山路。比奥兰特第一个冲入敌阵,扑向一名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安条克士兵。那是个稚气未脱的年轻新兵,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身旁的盾牌早已碎裂。他双手颤抖着举起断剑,想做最后的抵抗,却只见比奥兰特的弯刀快如闪电,从肩头劈下。少年闷哼一声,力气瞬间流尽,重重倒入泥泞中,再也没能站起。
随着比奥兰特的刀锋开路,卡莫军的战士们如潮水般涌上,短剑与羽箭交织成收割的镰刀。有人慌忙拉弓,却在瞬息之间被疾箭钉倒,动作僵硬在原地。另一名士兵拼命爬上湿滑的山坡,指尖死死嵌入泥土,然而绝望的呼喊终究戛然而止,他被推翻在泥地,身影再未起身。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与呼啸的风雨交织,火焰在雨幕中摇曳燃烧,爆裂声与惨嚎混成一曲令人心悸的战场交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灼的气息,泥水被染成发黑的暗红。雨势愈发急骤,却冲刷不走弥漫在山谷间的死亡阴影。直到最后一个躲在粮车底下的安条克士兵被拖出,在绝望的哭喊中倒下时,战场终于归于死寂。只余雨水的淅沥与火焰的劈啪声在空气中回荡。三百余具尸体横陈道路两侧,冷雨拍打着他们僵硬的躯壳。湿冷的空气里,连低垂的乌云似乎都沉默下来,仿佛在为这片山路上的亡魂垂泪。
比奥兰特立于残骸与烟雾之间,提刀不语,目光平静而冷峻。她转向随从,声音如同锋刃划破雨幕:“能搬走的都搬走。其余的,浇上火油,统统烧掉——一根麦秆也别留给十字军。”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