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沉睡的国度(1 / 2)
夜色沉沉,雨林的湿气被火光蒸腾得发白。李漓一行人穿过弥漫着血腥与烟味的雨林,返回刚刚控制的村子,脚下的泥地还残留着焦黑的灰烬。篝火在残垣间摇曳,影子如溃散的鬼魂。战后的寂静并非安宁,而像被压抑的呻吟。破碎的陶罐横陈在地,散落的羽饰在风中无声翻卷。被烧焦的木屋倾塌成一堆堆乌黑的骨架,仍有火舌在其中潜燃,发出断续的“噼啪”声。空气里混合着树脂的甜味、血的腥味与泥土的湿味,像是一种黏稠的记忆,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李漓缓缓抬起头,看着那片被自己占下的村落。他心里并无胜利的满足,只有一种沉重的空洞。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眼底深处的阴影。他的手仍握着刀,刀锋上凝固的血迹被火光一闪,宛如某种不祥的符文。
马鲁阿卡走在队伍中最末,步履缓慢。她的脚踝仍有血痕,衣角被雨打得沉重。她抬眼望向村中心那座被图皮人改造成的祭坛——原本的石台上覆着层层兽骨与人头,血迹在月光下泛出暗红的光泽。她突然止步,胸口剧烈起伏,随即在众人未及劝阻前,跪倒在地。她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面上,双手颤抖地抚过那被烧焦的木雕,仿佛想从灰烬里寻回旧日的灵魂。赫利默默地站在她身后,没有言语,只是摘下头盔,垂下眼帘。风吹过,火光在他们之间闪烁,照亮了她泪痕斑驳的面庞。
马鲁阿卡低声喃喃,仿佛在自语,她的声音像被夜色吞噬的水流,微弱却执拗。她指尖抚过石面,指甲划出一道细微的声响。那声音比哭还让人心碎。风掠过她散乱的头发,将火光吹得摇曳不定,仿佛连那一点温度都在犹豫是否该停留。
赫利站在不远处,看着马鲁阿卡那单薄的背影,心中一阵发紧。赫利的喉咙发紧,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寸。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出。李漓拦在她面前。“让她独自待一会儿。”李漓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一块石头,投入夜的水面,激起层层无声的涟漪。那语气里没有命令的冷酷,反而像是一种庄严的体恤——一种对痛苦的敬畏。
赫利怔了怔,眼神在火光中闪动,终是缓缓点了点头。她退后一步,肩上的甲叶轻轻摩擦,发出细碎的金属声,仿佛夜风中的一阵叹息。她低下头,像是在为自己不敢直视的悲怆祈祷。
李漓站在原地,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望着那座祭坛。夜风卷起灰烬,李漓默默转身,示意众人离开,“各自去找个地方休息吧,天快亮了。”
众人依言散去,在废墟间寻到残存的屋舍。火光在风中摇曳,照亮他们被雨淋得灰暗的脸——有人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有人抱着破裂的罐子,似乎仍想从中找出一点未被烧尽的谷粒;也有人只是呆呆地坐在倒塌的木梁边,凝视夜色中那早已不再闪烁的星。
夜风吹拂,火星如流萤飞散。远处传来树蛙低低的鸣叫,与风声交织成一首破碎的夜歌。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信仰与重生的气息,仿佛连森林都在屏息——它注视着这群闯入者,也注视着跪在废墟前的女子。马鲁阿卡的低吟声已化作一种奇异的节奏,断断续续地与林间的虫鸣相融。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在夜的深处回荡,仿佛在召唤某种被忘却的神明。过了很久,马鲁阿卡才缓缓直起身。她的眼中仍闪着泪光,却多了一种决然的平静。她拾起一块焦黑的石片,轻轻放在祭坛中央。那动作像在为死去的祖先补上灵魂的碎片。
第二天清早。夜雨初歇,空气里仍弥漫着咸湿的水汽。黎明从东方的海面爬升,薄雾在林梢与屋顶间缭绕,整座村落像从泥沼里缓缓苏醒。潮声低回,浪花轻拍堤脚,仿佛在替昨夜的哭喊掩埋余音。
李漓从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出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这地方真潮湿,”他咕哝着,“我要是在这里住半年,肯定会得风湿病!”
“什么是风湿病?”纳贝亚拉捧着一碗热汤和两个玉米饼走过来,脚下的泥还粘着昨夜的灰。她的发丝被晨风吹散,带着淡淡的玉米香气。
“呃……”李漓挠挠头,想了一想,“我也说不清——就是因为潮湿……然后腰酸背痛,走路像老头子一样。”李漓一边说,一边接过纳贝亚拉递来的碗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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