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风都带着灰(1 / 4)
第二天清晨,东方的天光尚带着灰冷的薄雾。比奥兰特与莎伦并骑在前,瓦西丽萨率领亲卫队列于两翼。晨风掠过旌旗,卷起马蹄下的尘土。那尘土混着昨夜残雨,带着一股潮腥的泥气,粘在甲片与皮靴上,留下暗褐的痕迹。空气清冷,天地仿佛尚未完全苏醒,唯有马蹄声在空旷的山谷中低沉回荡。他们一路向东北行。两天后,山势渐低,地势开阔。远处的平原在晨雾中起伏,薄雾浮动间,一道模糊的轮廓渐渐浮现。那是哈马——曾经的水城、商路之心,如今却像一头被岁月与战争重创的病兽,静静卧在风尘与废墟之间。护城河的水色浑黄,堤岸多处垮塌,乱石与枯枝堆满河脚。风吹过,带起腐叶与铁锈的气息。水面漂浮着油污与焦黑的杂屑,在昏暗天色中泛出一层暗红的光,仿佛旧日的血仍在水底缓缓渗流。
莎伦抬头,目光在废墟与河水间游移,轻声道:“这……就是哈马?”
“是的。”比奥兰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冷意,“但这已不是从前的哈马。”她语气平缓,却如冷石压胸。
哈马通往东方的商道早被切断——不是被异教的军队,而是被自己的盟友。塞尔柱帝国的阿勒颇埃米尔里德旺在那边设下封锁,像一把钝刀,缓慢却坚定地割断了这座城市的气脉。
比奥兰特的目光掠过城门的残影,心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决意,她带莎伦同行,正是出于深思熟虑。莎伦虽为李漓的侍妾,却不涉军政——她的身份轻,却恰能行走于缝隙之间。莎伦在卡莫与哈马两地的人缘极好,既能与李漓身边的这些贵妇们交谈,也能与平民同坐一桌。莎伦不是谈判的筹码,而是这趟旅途的“钥匙”,能在敌意与怀疑间,帮助比奥兰特去打开一扇温情与信任的门。
入城时,守卫懒散地倚在矮墙上,面色蜡黄、眼神空洞。瓦西丽萨递上腰牌,守卒举灯核对半晌,才放闸放行。门洞下堆着焦黑的柴灰,雨水溅成一滩滩泥浆,散发出刺鼻的焦臭。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角落嗅着腐肉,皮毛斑驳,肋骨根根分明。它们见人靠近,低低地咆哮两声,又夹着尾巴钻进废墟深处。街道上的石板早已裂开,沟缝间积满了浑浊的水。水面映着摇晃的天空,似在颤抖。昔日喧嚣的市集,如今只剩倒塌的木架与空荡的棚布,残帷在风中飘荡,拍打着破碎的柱梁——那声音轻微而断续,像是人亡后的叹息。
沿途的商肆门扉早被钉死,木牌歪斜,字迹模糊。褪色的波斯文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仿佛这座城市的语言也被时间和火焰吞噬。巷口偶有几道身影闪过——衣衫褴褛的老人、佝偻的妇人,他们神情木然,眼神里不再有惊惶,只有习惯了苦难的平静。有人在废墟中翻找断裂的陶罐与铜片;有人蜷缩在街角烧柴取暖,烟雾中混着焦油与腐谷的气味,刺得人喉头发涩。
比奥兰特收紧缰绳,骑马缓缓而行。她的神情冷峻,眼底的光却在摇动。四周的风声如沙,钻入废墟的裂隙间,低低回旋,像是无形的亡灵在哀吟。那风声,与蹄下石板的轻响交织,组成一首阴沉的挽歌。穿过城中干涸的水渠时,他们遇到一群孩子。那是些瘦小的身影,皮肤因饥饿而泛着灰白的蜡色。孩子们光着脚,脚底裂满伤口,手里抱着破碎的陶碗,在井边探着身子,企图从干枯的井底刮出几滴残水。
瓦西丽萨下马,从皮囊里取出剩余的干粮,递给他们。孩子们怯生生地后退两步,直到确定这群陌生人没有恶意,才谨慎地伸手接过。其中一个约十岁的男孩,头发乱得像草丛,用蹩脚的乌古斯语低声问:“你们是从东边来的吗?……那里,还能走吗?”
莎伦俯下身,望着他那双又大又空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那孩子一愣,嘴唇颤动,却没再问。风掠过孩子消瘦的肩头,带起一层细尘,掩去了他的表情。
比奥兰特等人继续前行。越靠近城中心,废墟越密,空气也愈发混浊。昔日的铜匠街,如今只剩焦黑的残瓦。烧化的金属凝成一滩滩暗色的淤痕,阳光照上去,竟泛出诡异的紫光。皮革坊被洗劫一空,墙上还残留着钉子和半片风干的兽皮,散发出一股酸败的气味。空气中充斥着陈旧的烟焦、谷糠的霉味与腐朽的甜腥——那是城市正在慢慢腐烂的气息。当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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