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叩阙谋逆心,孝字为旗聚党羽(3 / 4)
每一声都砸在人心上。
婆娘王氏蹲在地上,把箱底的碎银子、银角子都倒了出来,一枚枚往桌上摆,摆得整整齐齐,却连账本上的零头都凑不够。
“还差三千两。”
赵郎中扒拉着算盘,声音哑得像破锣,喉咙里像塞了沙子。
“把东厢房也卖了吧,跟对门的王掌柜说,便宜五十两,今晚就过户,让他连夜拿银子来。”
王氏眼圈一红,眼泪掉在银角子上,砸出小坑:“那是咱儿子成亲用的啊……去年刚翻修的,花了两百两,卖了他以后娶媳妇住哪?”
“命都快没了,还顾得上成亲?”
赵郎中猛地把算盘一推,珠子滚了一地,有的钻进了桌底。
“明天交不上银子,锦衣卫上门,咱们全家都得去诏狱!儿子就算娶了媳妇,也得被连累流放!卖了厢房,最少能保他平安!”
王氏没再说话,只是蹲在地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不知道,就在她为凑银子发愁时,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黑暗里悄悄攒劲儿。
要把整个京城的官场,搅个稀巴烂。
京营的营房里,王守仁还在灯下改操练章程。
灯芯挑得很亮,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座直挺挺的山,一动不动。
他笔尖停在“每日晨练”那条,想了想,又添了句“需喊口号明心志:‘保家卫国,不负大明’”。
笔尖划过纸页,沙沙响,比窗外的风声还清晰。
他刚改完,亲兵就端来一碗热茶,冒着热气:“参军,夜深了,该歇息了,明天还要查士兵的甲胄呢。”
“再等会儿,把‘奖惩条例’改完就睡。”
王守仁头也没抬,手指捏着笔,眼神专注——他要让每个士兵都知道,练得好有赏,偷懒有罚,绝不含糊。
他同样不知道,明天的午门外,会有一群人打着“孝”的旗号,要跟陛下硬碰硬,要把他刚攒起的京营整顿,搅个稀巴烂。
乾清宫暖阁,朱厚照刚看完刘瑾送来的《查抄自首清单》。
清单上用朱笔勾着,已有十七个小官主动去户部交了银子,连带着交了认罪的供词,从五十两到三千两不等。
“还算识相。”
朱厚照把清单往桌上一放,指尖敲着桌沿,笑出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威严,还有几分冷。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想往死路上走。”
张永在一旁轻声道:“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明天还要早朝。”
“再等会儿。”
朱厚照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
夜风带着凉意涌进来,吹得灯影晃了晃,把案上的《盐税章程》吹得翻了页。
外面的夜空,星星亮得很,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密密麻麻。
他望着星星,忽然想起了先帝——想起那个总爱摸他头的父亲,那个温和、宽厚,却总为了国库空虚而发愁的父亲。
“父皇,儿臣一定会守住这江山,会让国库充盈,会让边军安稳,不会让您失望的。”
朱厚照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散了,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不知道,就在他缅怀先帝的时候,一群人正打着“孝”的旗号,在黑夜里偷偷谋划。
要借着先帝的名头,向他发难,要逼他放弃反腐,放弃整顿京营,放弃盐税改革。
那阴谋藏在胡同的黑影里,藏在文官们压低的窃窃私语里,藏在周伦等人疯狂的煽动里。
像条毒蛇,盘在京城的暗处,吐着信子,等着天亮时扑出来。
夜色越来越浓,浓得化不开,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把整个世界都蒙住了。
只有几处灯火还亮着——赵郎中家的算账灯,王守仁的改章程灯,乾清宫的批阅灯,还有那些文官家里偷偷联络同党的烛火。
没人知道,这场借着“孝”字掀起的风暴,会把大明朝的朝堂,搅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