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芎隐》下卷(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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壤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带着旁边的黄连、杜仲也遭了殃。

那年秋分,阿竹跟着爷爷上山,见往日郁郁葱葱的川芎丛,只剩下几丛被踩断的残株,根须裸露在外面,像在哭。“再这么挖,过两年就没芎了!”阿竹急得掉眼泪。爷爷蹲在地上,摸着被挖断的根,叹道:“草木有灵,你夺它性命太急,它就不跟你好了。”

孙思邈听说了,召集山民和药商,在丹岩下立了块“采芎戒碑”,刻着三条规矩:“一、非霜降不挖,此时根已藏足气;二、挖大留小,每丛至少留三苗;三、挖后必填原土,撒草木灰肥地。”他还教大家“轮作”:今年种芎的地,明年种黄连,后年种当归,“土气不能只养一种草,得轮着来,才长得旺”。

有个外地药贩不信邪,夜里偷偷上山,挖了满满一篓川芎,还想把那株长在丹岩最深处、孙思邈常来看的“芎王”挖走。刚下锄头,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打得他睁不开眼,篓子里的川芎竟都化作了小蛇,吓得他连滚带爬跑了。第二天,阿竹发现那片被挖的地方,渗出些暗红色的汁液,像血。爷爷赶紧取来松脂和蜂蜜调了,敷在土上,对着芎王拜了三拜:“是我们没看好,伤了你的根。”

说来也奇,守着规矩采了三年,丹岩下的川芎竟比以前更茂盛了。有年山洪暴发,冲毁了半坡芎田,可没过半年,被冲过的地方又冒出了新苗,根须竟顺着水流的方向扎进了新土。孙思邈见了,对弟子们说:“你看,草木比人懂‘生生不息’。我们护着它,它就护着我们,这才是医道——不光要救人,还得救草,救这天地间的灵气。”

第八回 千金着芎事 薪火照青史

孙思邈在青城山住了十年,把川芎的故事写进了《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他写川芎“主中风入脑头痛,寒痹,筋挛缓急,金疮,妇人血闭无子”,还记下了七十二个含川芎的方剂,有治头痛的“芎麻饮”,有治闭经的“芎归汤”,还有治风湿的“独活寄生汤”——每个方子后面,都写着“采自青城民间验方”。

贞观二十三年,他要离开青城了。临走那天,阿竹的爷爷采了最好的川芎,用丹岩的红土包着,送给他。“这土能让芎根在路上不蔫。”老人说。孙思邈接过,摸了摸那圆鼓鼓的根,说:“我会把它带到长安,种在药圃里,让更多人知道青城的灵草。”

他在长安的药圃里,依着青城的法子种川芎,春培土,夏浇水,秋修枝,冬藏根。有回唐高宗头痛难忍,太医们束手无策,孙思邈用青城川芎配天麻,熬了碗药汤,皇帝喝了,当天就能临朝。高宗问这是什么神药,孙思邈便讲了青城山的丹岩,讲了阿竹一家的采芎法,讲了山民们的“芎叶粑粑”。

后来,《千金方》传到了东瀛,日本的医者用川芎治“中风”,效果显着,便称它“唐芎”。高丽的使者带回川芎种子,种在金刚山,那里的川芎竟长得像人参,当地人叫它“芎参”。而青城山下,阿竹的儿子成了药农,他把孙思邈的《芎种法》刻在竹片上,代代相传:“春不挖芽,夏不折茎,秋采根,冬藏种,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孙思邈晚年时,常对着窗台上的川芎发呆。那株草,叶片依旧像芹、像荽、像蛇床,辛香里带着青城的雾、丹岩的火、赤壤的土。他知道,自己写在书里的,只是川芎的影子,真正的川芎,永远长在青城的岩缝里,长在山民的药篓里,长在那些没被写下却代代相传的日子里。

结语

青城的雾,依旧年复一年地漫过丹岩。川芎的故事,也像这雾,缠缠绕绕,从未散去。从孙思邈在岩缝里发现它的那一刻,到山民把它揉进粑粑、泡进酒里,再到《千金方》把它写进典籍,传向四方——它的辛香里,藏着五行的流转,藏着四气的更迭,藏着七情的和合,更藏着“实践先于文献”的古老智慧。

它告诉我们,最好的药,从来不是书里的字,而是天地生养的灵,是人心积攒的暖。就像青城的川芎,它不管自己叫什么,不管被写进多少医书,只是在每个春天发芽,每个秋天结果,等着懂它的人来,一起续写那段关于草木与生命的永恒对话。

赞诗

丹岩深处藏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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