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外的叹息声(6 / 9)
“取冬至播种的立春麦芽。”他话音未落,阿林已从东厢陶瓮捧出青瓷碗——碗中盛着刚露头的麦芽,鹅黄色的芽尖蜷曲如婴儿手指,胚根上还沾着冬至埋下的冻土,麦芽秆的节间距离均等,恰合人体脾胃经的循行节奏。石臼里的麦芽被捣成细粉时,发出“沙沙”轻响,细雪般的粉末扬起,混着嫩草的清鲜,竟与农妇鬓角迎春花的甜香在冷空气中织成缕春的气息。
“麦芽得震卦之气,”叶承天用竹筷将琥珀色的蜂蜜调入粉中,“冬至埋下的种,吸足了三个月的地火,立春露头时,芽尖的阳气最能醒脾。”蜂蜜与粉未交融的刹那,竟在碗中形成个微型太极图:麦芽粉的青白为阴,蜂蜜的金黄为阳,漩涡中心正是农妇腰间勒痕的对应位置。当药糊敷在患处,她猛地吸气——凉润的麦芽粉先浸透绷紧的肌肤,蜂蜜的黏稠感如春日溪流漫过卵石,竟比任何膏药都更贴合,“就像刚翻松的田土,”她喃喃自语,“能吸住晨露了。”
艾条是医馆后园自种的蕲艾,端午采收后在东墙阴干,此刻燃在青铜灸盏里,腾起的烟呈淡金色,艾绒的苦味里裹着麦芽的清甜。当艾条悬在太冲穴上方半寸时,农妇感到脚大趾与次趾间的凹陷处先是发麻,继而漫开暖烘烘的潮意,仿佛有股细流顺着脚背爬向腰间——那里正是被农具勒伤的脾胃经循行处。“太冲为肝之原穴,”叶承天用艾条尾端轻点穴位,“您看这麦芽,芽尖朝上,根须向下,正是肝气疏泄、脾土受荫的妙象。灸此处,好比给板结的土地开道沟渠。”
药糊里的麦芽粉随着体温渐渐软化,透出的青白渗进红印,竟与农妇皮肤下的青脉走向重合。她盯着艾条上跳动的火星,忽然想起冬至翻田时,因冻土坚硬,犁头总是陷在同处,如今太冲穴的温热,恰似那时漏掉的松土动作,终于让整块田地有了透气的缝隙。医馆外的冰棱滴着水,打在新萌的野草上,发出“嗒嗒”声,与艾条燃烧的“噼啪”声应和,恍若草木与人体的经络在暖阳里合奏。
换艾条时,叶承天发现农妇腰间的红印已褪去三分,药糊里的麦芽粉顺着蜂蜜的滋养渗入皮肤,留下淡青色的印子,像新播的麦芽在冻土上顶出的嫩芽。“明日用麦芽煎水熏洗,”他指着檐下悬挂的麦芽串,新抽的芽尖正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弯曲,“嫩麦芽的柔韧性,正是脾土所需的润养,就像您春耕时,要先给农具垫上软草,才不伤腰背。”
当第二壮艾火在太冲穴腾起暖意时,农妇感到腰间的紧绷感退潮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松快的酸胀,如同久旱的土地迎来春雨。药糊里的麦芽颗粒轻轻摩擦着伤处,每一颗都像是小种子,勾住了瘀滞的气血,随着艾热将其缓缓引出。窗外的竹篱在春风中轻晃,新抽的麦芽秆朝着她的方向生长——原来这天地间的草木,早在播种的瞬间,就为人体的劳损备好了修复的密码,只等医者借立春的阳气,将其酿成疗愈的良方。
立春前的阳光斜斜漫过医馆飞檐,将竹篱上的冰棱晒成串晶莹的珠帘。农妇挎着补丁摞补丁的竹篮准备告辞,篮底的艾草与麦芽粉还散着淡青的雾,叶承天却从药园深处捧来株半人高的香橼——灰褐色的枝干上缀着拳头大的青果,果皮表面的纵纹如刀刻般深刻,竟与农妇右胁疼痛的走向分毫不差,五根尖刺在果蒂处呈放射状分布,恰似胆经从日月穴向四周舒展的脉络。
“种在您家地头的向阳处,”叶承天将香橼轻轻放进竹篮,果柄上的刺尖恰好指着篮中麦芽粉的位置,“等四月香橼花开,雪白色的五瓣花会顺着这几根刺的方向绽放,”他指尖划过果皮上的纵纹,农妇惊觉那纹路竟比自己手绘的胆经图还要清晰,“香气能入少阳经,就像您劈柴时,山风会顺着木纹带走暑气。”
竹篮里的香橼歪倚着篮沿,青果表面的凹点与农妇胁下的条索状结节奇妙对应,尖刺的冷硬触感透过粗布篮底,轻轻戳着她掌心的劳宫穴——那里正是方才敷过麦芽糊的位置,此刻仍残留着蜂蜜的黏润。她忽然想起煎药时,香附的蝴蝶裂纹与香橼的纵纹在药汤中交叠,原来早在草木生长时,天地就将疏肝的密码刻在了果皮的褶皱里。
“您看这刺,”叶承天用银针轻点香橼的五根尖刺,最上方的尖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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