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命运(7 / 8)
着,瞳孔涣散,空洞地望着上方惨白的天花板,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绝望和死寂。
那不是我。那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正在腐烂的空壳。
巨大的冲击让我瞬间失语,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指尖冰凉,捏着桌布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半年前那地狱般的感受——剧烈的头痛,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烧,天旋地转的眩晕,还有意识沉沦前那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如同潮水般凶猛地倒灌回来,几乎将我溺毙。
原来……我曾经离死亡那么近。原来,那个声音所说的“接不住”,是如此具象的、濒临崩溃的生命形态。
周予安伸出手,温热的指尖带着薄茧,极其轻柔地拂过ipad屏幕上那张照片里我的脸颊位置。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和…迟来的痛惜。
“那天……”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回忆的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是我值的夜班。”
他的指尖停留在照片上我那空洞涣散、毫无生气的眼睛旁边,轻轻点了点。
“我见过很多病人,”他的目光从屏幕移开,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睛,那双温润的棕色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沉静的、洞悉一切的温柔,“但那天,把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时,看着你这双眼睛……”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地落下:
“里面,没有光。”
“没有一丝一毫,想活下去的光。”
餐馆温暖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握着ipad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那双总是温和带笑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我骤然失血的、震惊的脸。
没有光。
他指尖停留的地方,屏幕里那个濒死的我,眼神空洞得像废弃的矿井。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瞬间冻结了我因新工作和眼前人而雀跃的心。半年前那场被酒精彻底淹没的生日,记忆只剩下碎片——剧烈的呕吐,天花板刺目的旋转,邻居惊恐的尖叫……原来死亡真的真的离得那么那么近。
周予安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凝固的空气里:“把你从洗胃机推下来,挂上补液的时候,你的心率一直不稳,像随时会断掉的弦。”他收回触碰屏幕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蜷缩了一下,“那时候我就想,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对自己这么狠?”
他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我刚刚愈合的、薄如蝉翼的表皮。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腐烂日子——烟灰缸里堆成小山的烟蒂,冰箱里永远冰镇的廉价啤酒,深夜里对着电脑屏幕无声流泪的绝望——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酒精的酸腐气息,猛地反扑回来。
懊悔,迟来的、尖锐的懊悔,像无数细密的针,瞬间刺穿了心脏。
如果……如果早一点呢?
如果早一点厌倦那满屋的狼藉,早一点推开那扇隔绝阳光的破门,早一点对尼古丁和酒精感到“烦透了”……是不是,那个在急诊室里冰冷抢救台上、眼中没有一丝光亮的我,就能早一点被此刻窗外温暖的晚风拥抱?
是不是,眼前这个带着消毒水清爽气息、眼神温和包容的男人,就能更早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在我坠落到最深的谷底之前,轻轻拉住我的手?
时间无法倒流。那个烂在泥泞里的三十岁,那个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自己,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永远刻在了过往的日历上。即使被新生的皮肉覆盖,它依然存在,提醒着曾经的不堪。
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前周予安关切的脸变得模糊。我狼狈地低下头,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甲陷进木头里,试图用那一点尖锐的痛楚压下喉咙里汹涌的哽咽。
“对不起…”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破碎地从齿缝里挤出来,“让你…看到那样的我…”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覆在了我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背上。掌心传来的温度熨帖而稳定,带着一种无声的抚慰。
“不是你的错。”周予安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没有人天生就该活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