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可以试着好好相处(1 / 2)
傅氏大厦外的喧嚣,瑞士隔离病房里的焦灼,都被月子中心厚重的隔音玻璃阻挡在外。苏晚的世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缩小到了这间套房,以及那个脆弱的需要倾注全部心力去呵护的小生命。
喂养一个极低体重的早产儿,远不是“吃饱睡好”那么简单。
小家伙的吮吸力很弱,常常吃几口就累得睡着了,没过多久又因为饥饿而细声哭闹。护理师建议采用少量多次的喂养方式。这意味着苏晚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睡眠。
深夜,套房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
苏晚抱着轻飘飘的孩子,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拿着特制的、流速极慢的奶瓶。孩子闭着眼,小嘴本能地含着奶嘴,却没什么力气吸吮,吃几口就停下来,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麻,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但她不敢睡,也睡不着。心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生怕一闭眼,怀里这个微弱的气息就会消失。
她低头,看着孩子皱巴巴、却一天比一天饱满些的小脸,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蹙起的小眉头,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心疼、疲惫和某种奇异责任感的情感,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
这是她的孩子。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他现在如此脆弱,如此需要她。
她不能倒下,不能在他还需要她的时候倒下。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孩子的脸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和祈求:
“再吃一点,好不好?就一点点……”
孩子仿佛听懂了,小嘴又蠕动了几下。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次喂养往往要持续近一个小时。当孩子终于吃饱,沉沉睡去时,窗外天际往往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苏晚小心地将孩子放回婴儿床,自己却毫无睡意。身体的疲惫达到了顶点,精神却异样地清醒。
她走到画架前。之前那些浓黑扭曲、充满绝望的涂鸦还堆在一边。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一张新的水彩纸。
她没有再用那些沉闷的颜色。
她挤出了一点柠檬黄,一点淡淡的粉,还有大量的白。她用清水调和,笔尖蘸取,在纸上轻轻晕染开。她画了一个模糊的、圆形的轮廓,像是奶瓶的底部。在暖黄色的背景里,它看起来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光泽。
她画得很慢,手腕不再紧绷,动作变得轻柔。
一个午后,阳光正好。孩子被喂饱后,没有立刻睡觉,睁着乌溜溜、尚且看不清东西的眼睛。苏晚抱着他,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手指抚过他柔软的胎发。
忽然,孩子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纯粹无邪的、昙花一现的笑容。
苏晚愣住了。
抱着孩子的双臂瞬间僵硬。
她盯着那张小脸,酸涩的热流汹涌地冲上眼眶。
他……笑了?
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滴在孩子粉嫩的脸颊上。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
这是自孩子出生后,她第一次不是因为痛苦和绝望而流泪。
她低下头,将脸颊轻轻贴在那柔嫩的、带着奶香的小脸上,声音哽咽,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轻声地、反复地念叨:
“安安……安安……妈妈的安安……”
她给他取名叫“安安”。不为傅家,不为任何人,只为了她心底最朴素的祈愿——平安。这个名字,是她藏在心底最柔软处的秘密,是她与这个孩子之间,最原始的、不容任何人介入的连结。
从那天起,她画的画彻底变了。
灰暗的、囚禁的意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婴儿蜷缩着的小脚丫,胖乎乎的手指抓着她的衣角,阳光下酣睡时恬静的侧脸,还有空了的奶瓶和洒满阳光的婴儿床。
色调变得温暖明亮,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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