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倾囊沽醴枝边酌,酣醉拂英卧草窠(1 / 7)
卷首语
《尚书》有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大吴中叶,秋霜遍覆皇城宫瓦,英宗萧桓沉疴缠绵,久未痊愈,连常朝之仪亦数度中辍。是日凌晨,太子萧燊于晨霜之中承继君命,总摄朝政,肩负起维系社稷安稳之重任。论及治世根基,必及蒙冤早逝之贤臣——前太保兼兵部尚书、御史大夫谢渊。
这位曾总揽全国军政、节制九边防务,兼领御史台监察百官的正一品重臣,以“宁负君恩,不负民心”为立身之铭,生前平定西南之乱、整饬官场积弊,虽遭魏党构陷含冤而卒,其遗着《民本策》与“信贤纳谏”之治策,仍如暗夜明灯,指引治世方向。
从御书房彻夜不熄之烛火,至太和殿震彻云霄之朝钟,储君萧燊循礼制承命,文武贤臣各秉职守奏陈政务,一段以贤为基、以礼治国的治世序章,正随阶前晨露缓缓铺展。
岁华吟
前夜繁英绽碧柯,今朝素蕊委庭阿。
荣枯代谢本常道,岂独霜风促此么。
少壮当追逸兴乐,暮年对景意如何。
倾囊沽醴枝边酌,酣醉拂英卧草窠。
风送英飘偎翠藓,绛敷绿绮韵弥和。
韶华苦短蜂虚扰,尘世如流人渐皤。
目极岁阑生别绪,堪怜乌鬓换霜蓑。
休教英逐沧波去,残英恐付逝川波。
四更三鼓,皇城仍浸于浓墨般夜色之中,唯御书房烛火如孤星明灭,执着不熄。萧燊身着玄色暗纹常服,束发之碧玉簪上犹沾阶前轻霜——此乃储君处理庶务之规制服饰,素净雅致间,难掩眉宇间的英武之气。他端坐案前,右手执紫毫,左手轻按章奏,朱批已阅尽大半“留中待议”之文,唯笔尖悬于“河南士子因贫弃考”一折之上,迟迟未落下。案头另一侧,一册泛黄卷边的《民本策》静静摊开,“信贤纳谏”四字经朱笔反复圈点,墨迹深透纸背,正是正一品太保谢渊之遗墨,页边小字批注“士者国之基,不可因贫失贤”,萧燊指尖抚过墨迹,纹路清晰可辨,先贤遗志如在目前。
“殿下,”内侍总管刘金躬身入内,足履沾霜,步履轻缓,声量压至极低,“养心殿急报,陛下后半夜咳疾加剧,太医刚进汤药,言今日早朝……恐难亲御。”依大吴礼制,帝王若无法临朝,需提前传谕告知,刘金刘金刘金刘金刘金此般急报,已是打破常例的特殊情形。
萧燊闻“恐难亲御”四字,蓦地起身,案头铜镇纸被撞得发出清越声响,一滴浓墨恰好溅于《民本策》“贤”字之上,他却浑然未觉。快步穿行于御书房与养心殿相连的回廊,深秋寒风掀动常服衣袂,霜气扑面方惊觉,仓促间竟未束玉带——此乃太子朝服之必备配饰,亦为储君威仪之象征。养心殿内药气弥漫,与陈年檀香交织,萧桓半卧于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之上,枯瘦之手紧攥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见萧燊入内,浑浊眼眸中方泛起微光,他艰难抬颌,声如砂纸摩擦般沙哑:“燊儿,传朕口谕……今日早朝,由你代为主持,百官自当遵奉。”
依大吴百年礼制,储君代政须持帝王亲授信物,方可总揽朝政大权。萧桓喘息稍定,颤巍巍探向枕边鎏金虎符,符身纹路因常年摩挲而光滑温润,凛然威仪却丝毫不减。递符之际,其臂抖颤甚剧,几难握持:“谢卿当年以正一品太保之尊,手握重兵而不恃权,常言‘治吏先信贤,信贤先正心’。你莫学朕昔日糊涂,错信魏党奸佞,寒了忠良之心。持此虎符,朝中有老臣若有异议……即以朕之名义镇抚。”萧燊双膝重重跪地,膝头与金砖相撞发出闷响,双手过顶稳稳接符,冰凉鎏金贴于掌心,仿佛承接住江山社稷之重:“儿臣遵旨,必守‘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之古训,不负父皇嘱托,更不负谢太保遗愿。”
他俯身替父亲掖紧狐裘边角,动作轻缓如护琉璃,目光掠过父亲鬓边霜发,心下一阵酸涩。萧桓望见他身上未束玉带的玄色常服,轻轻摇头,声虽微弱却意甚郑重:“速换朝服……太和殿乃天下之仪范,殿中礼仪,一丝一毫不可有差。”萧燊领旨退至外间,等候于此的内侍即刻上前,手捧绣四爪暗龙的玄色朝服躬身侍立。他抬手更衣,内侍为其束玉带时,腰间玉珏相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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