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不是丹墀争谏语,只因黎庶系晨昏(2 / 4)
粮;想起萧栎在奉天殿握着他的手说 “谢太保,京师安危,全托于你”。
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交织,让他心中的郁气渐渐散去 —— 旧党的流言、张文的掣肘、皇权的微妙,在 “社稷安危” 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他想起永熙帝曾与他论 “君与社稷”:“君者,社稷之主也;然主若昏,社稷可换主;若社稷亡,主亦无存。故臣之忠,当忠社稷,非仅忠一人。” 那时他似懂非懂,如今亲历京师危亡,才真正悟透其中深意。
夜露渐浓,落在城砖上,形成细密的水珠。谢渊突然生出提笔写字的念头 —— 他要把这感悟写下来,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是为了警醒自己:无论日后面对何种构陷、何种皇权纠葛,都不能忘了 “守护社稷百姓” 的初心。
他回到案前,取来一方端砚,倒入松烟墨,研磨起来。墨锭在砚台上转动,发出 “沙沙” 的声响,墨香与烛油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竟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他想起少年时在书院练字,先生教他 “字如其心”,那时他写的是 “忠君报国”,如今要写的,却是 “社稷为重,君为轻”—— 并非否定君权,而是要厘清君与社稷的本末:君是社稷的守护者,而非社稷的全部;若君的存在危及社稷,臣子当以社稷为先,这才是大忠,而非小孝。
提笔时,指尖微微颤抖 —— 他知道这七个字若被有心人看见,必会被扣上 “大逆不道” 的罪名。张文之流正愁找不到攻击他的借口,这字便是最好的 “罪证”。可他更怕自己有朝一日在权力、流言、皇权的裹挟下忘了初心,这城砖上的字,是写给自己的警诫,是刻在心里的誓言。
“社” 字起笔,笔力浑厚,如他守城门时的坚定;“稷” 字的竖钩,锐利如刀,似要斩断旧党的纠缠;“为” 字的撇捺,舒展如翼,承载着百姓的期许;“重” 字的横画,厚重如城,象征着社稷的根基。写到 “君” 字时,他刻意放缓笔速,心中并非不敬 —— 他敬的是 “守社稷的君”,而非 “被利用的君”;敬的是萧栎的信任,而非萧桓被旧党裹挟的身份。
最后一笔 “轻” 字落下,七个大字在残烛映照下,墨色浓黑,力透砖面。谢渊放下笔,望着这七个字,心中百感交集 —— 有坚守初心的坦然,有面对构陷的无畏,也有对前路的清醒。就在此时,夜露顺着城砖缝隙流下,滴在 “稷” 与 “为” 之间,将墨迹晕开一片,像一滴无声的泪,又像一层朦胧的保护色。
“大人,您这字……” 秦飞去而复返,显然是放心不下,看到城砖上的字,不禁失声。谢渊转过身,神色平静:“秦指挥使,你以为这字是大逆不道吗?” 秦飞躬身道:“属下不敢妄评,但此字若被张文看见,必大做文章。” 谢渊点头:“朕知道。但朕写这字,非为哗众取宠,而是为了提醒自己:若有一日,君命与社稷相悖,朕当如何抉择。”
他指着城下的灯火:“秦指挥使,你看那些灯火,那是社稷的根本。若为了迎合一人之君,让那些灯火熄灭,让京师再遭战火,那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秦飞抬头望向城下,又看了看城砖上的字,眼中渐渐露出敬佩:“大人所言极是。属下这就派亲兵守住城楼,不许任何人靠近,更不许任何人拓印此字。” 谢渊摇头:“不必。真要有人来查,朕自会向陛下解释。这字在砖上,更在朕的心里,藏不住,也不必藏。”
残烛燃至尽头,只剩下一小截烛芯,火焰微弱得随时会熄灭。谢渊添了一支新烛,火光重新明亮起来,照亮了案上的《边防整顿策》—— 这是他连夜草拟的,计划从三方面入手:其一,奏请萧栎将吏部侍郎张文调往南京,远离中枢;其二,令户部尚书刘焕直接对接兵部粮饷,绕开吏部掣肘;其三,加强南宫守卫,严禁旧党与萧桓私通。
他想起白日萧栎的密诏:“张文掣肘事,朕已知悉,卿可便宜行事,勿顾流言。” 萧栎的信任,是他敢写下那七个字的底气 —— 这位年轻的皇帝,虽需平衡皇权与臣权,却也明白 “社稷为重” 的道理。但他也清楚,萧栎对萧桓仍有顾忌,处置张文需讲究策略,不能落下 “苛待太上皇帝” 的口实。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