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南宫冬深夜雪寒,和书暗递自漠南(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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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里还留着点洗不净的淡灰 —— 秦飞派去的死士在漠北战俘营的废墟里找了半月,才从断砖下翻出这玉佩,送回来时,玉缝里嵌着暗红的土,据说是守陵卫殉国时溅上的血痂,洗了三遍才淡成这模样,却像永远钉在玉上的印记。

指尖忽然发僵,不是殿内的寒风吹的,是想起三年前的事 —— 那时他刚收到宣府卫的急报,说瓦剌破城,陵寝遭袭,守陵卫统领的血书用绢布写的,字都洇开了,只看清 “臣率三百人死战,陵碑毁,臣愧见先帝” 几个字。可那会儿李嵩党羽在旁递话,说 “陵寝远在宣府,先顾京师要紧”,他竟真的把那份血书压在了案底,没派一兵一卒驰援。如今想来,那些卫士握着刀守在陵前时,该是望着京师的方向,盼着援军,直到最后一口气也没等到。

“皇祖父,皇父……” 他对着案上的《大吴祖制录》轻声说,声音压得低,却带着颤,“也先许送孙儿(儿臣)归京了,可你们的陵寝还在漠北的风里,三百卫士的忠魂还飘在陵前的断碑旁。孙儿(儿臣)若为了自己回家,就答应和议,把这些抛在脑后,那和当年压下血书、不管陵寝的糊涂蛋,又有什么两样?”

玉佩在掌心转了圈,刻痕硌得指腹发疼,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御书房的事 —— 那年他十二岁,永熙帝坐在紫檀案后,手里就捏着这块刚刻好的玉佩,指着《祖制录》里 “陵寝篇” 的朱批,笔尖点着 “陵者,祖之根,国之脉;根断则脉绝,脉绝则国亡”,声音沉得像御书房的檀木柱:“你记着,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祖宗的陵寝不能丢,殉国的忠良不能忘。就算你自己身陷险境,也得护着这两样,不然,你就没脸做大吴的子孙。”

那时他只顾着揪玉佩上的穗子,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如今密报里的 “陵寝被毁”“殉臣遗属为奴” 和永熙帝的话叠在一起,才懂那 “守陵护稷” 四个字不是刻在玉上,是要刻在心里的。归京的念头他不是没有,夜里梦到奉天殿的台阶,醒了能攥着被角湿一片,可他更清楚,若用祖宗的尊严、殉臣的冤屈换自己回家,就算站在奉天殿里,也抬不起头。

他把玉佩放回《祖制录》的书页间,正好压在 “永熙帝批陵寝事” 那一页,指尖在书页上轻轻蹭了蹭,像在安抚当年没被他放在心上的教诲。窗外的北风又紧了,卷着雪沫打在窗棂上,他望着北方 —— 那是宣府卫的方向,是先帝陵寝的方向,眼神里的犹豫慢慢散了,只剩一点坚定:归京可以等,北伐可以战,但祖宗的根、忠良的魂,不能等,更不能丢。

萧桓重新坐回案前,翻到《大吴祖制录》“陵寝篇” 的另一页,上面记着元兴帝当年为太祖守陵的事:“成祖为燕王时,漠北部族犯凤阳皇陵,成祖率部驰援,曰‘陵在则祖在,陵毁则祖辱,吾宁死,不令陵毁’,激战七日,终退敌,护陵周全。” 字迹是永熙帝批注的,旁边还画着小圈,显是格外看重。萧桓指尖摩挲着批注,忽然想起秦飞密报里的话 ——“先还陵寝、再议归京”,这哪里是阻他归京,是在护祖宗的根,是在为他正君德,是在破也先的缓兵计。

殿外传来玄夜卫侍卫的脚步声,是李嵩的旧党在巡逻,脚步比往日更急,显是也收到了瓦剌议和的消息,在等 “太上皇急欲归京” 的反应,好借势逼新帝答应和议,再以 “和议有功” 邀宠。萧桓冷笑一声 —— 这些奸佞,只知谋权,哪管祖宗尊严、殉臣冤屈?若他真为归京点头,李嵩旧党定会说 “太上皇愿和,新帝当从”,到时候也先缓过劲,北伐停了,陵寝难归,殉臣难安,大吴的北境便再无宁日。

萧桓取来一支空心笔(秦飞特制,用于传密信),又从炭盆里刮了些炭灰,用融雪水调成墨,在薄麻纸上写下回信:“朕览报知详情,秦卿之议,合祖宗之制,合社稷之利,朕甚许之。归京之事,朕非不盼,然祖宗陵寝未还,殉臣遗属未释,朕若归,何颜面见列祖列宗?何颜面见殉臣之魂?和议当以还陵、释遗属为先,若也先不允,便击之,勿因朕误北伐大计。朕在南宫,唯盼陵寝归、遗属安、北境定,归京之事,可待全胜后再议。”

写 “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时,炭灰墨晕开一片,像一滴愧疚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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