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稚儿抱母焚房下,犹听缇骑唱凯还(2 / 4)
从把送来的棉衣换成沙土。那些沙土此刻正堵在西墙的缺口,被北元的箭射得簌簌往下掉,混着冻硬的血痂,在雪地里积成道丑陋的褐黄色。
拆房的动静惊动了城里的百姓。一个裹着破毡的老妪扑到周昂脚前,怀里揣着张泛黄的军籍文书,边角都磨出毛边了。\"周将军,您看看这个!\" 老妪的手冻得像枯树枝,抖着展开文书,\"这是我儿的军功状,永熙帝年间发的,他守阳和卫时死的,朝廷说 ' 宅地永归军属 '... 你们不能拆啊!\"
周昂的断腿一软,差点跪在雪地里。他认得这老妪,她儿子去年还跟他一起扛过云梯,脸上有颗黑痣,笑起来露出颗豁牙。\"阿婆,我给您找块厚门板...\" 话没说完,就被老妪狠狠推开,她扑到自家门板上,用额头抵着木头,那上面还留着她儿子小时候刻的刀痕。
\"我儿的血还在门轴上!\" 老妪用冻裂的手拍着门板,指缝里渗出血珠,在雪地上滴出串红点子,\"那年他从战场上抬回来,血就蹭在这门板上,我擦了三年都没擦掉!你们要拆,就先把我埋在底下!\"
城楼上突然静得可怕,只有北风卷着雪粒的呼啸,像无数冤魂在哭。不知是谁先哭了一声,像堤坝决了口,哭声瞬间漫开 —— 有士兵抱着冻僵的兄弟哭,眼泪刚流出来就冻在脸上;有百姓搂着被拆的房梁哭,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还有个十六岁的小兵,对着京师的方向哭,问 \"怎么就没人来救我们\",问着问着就背过气去,再也没醒过来。
这哭声太响了,连城下的北元兵都听见了。也先的侄子突然骑马冲到城下,马背上搭着件簇新的羊皮袄,用生硬的汉话喊:\"赵总兵,我们有棉衣!降了,就给你们穿!还有肉吃!\"
赵谦抓起块冻成冰砣的砖头砸下去,正砸在那骑兵的马前,惊得马人立而起。\"谁再敢提 ' 降' 字,我先劈了他!\" 他的刀突然出鞘,寒光在雪地里一闪,刀背重重磕在城砖上,震落的雪沫子落进眼里,辣得生疼,却没挤出一滴泪 —— 眼泪早在三天前就冻干了。
可哭声没停。拆门板的士兵手软了,抱着门板蹲在雪地里哭,说 \"这跟强盗有啥区别\";躲在箭楼里的百姓搂着孩子哭,孩子冻得发不出声,只剩嘴唇哆嗦;连周昂都背过身去,用袖子抹着脸,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冻青的皮肉 —— 他知道,这哭声传不出去,居庸关的驿卒早就被李谟换成自己人了,所有告急的文书都成了灶里的灰烬,连灰烬都被冲进冰河,顺流漂向永熙帝的陵寝方向。
深夜的雪越下越大,把拆房的狼藉盖了层温柔的白。赵谦坐在箭楼里,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咳嗽和啜泣。一个冻得说不出话的小兵,从怀里掏出团毛线,上面缠着半只没织完的袜子,针脚歪歪扭扭,线头还打着死结。\"我娘... 总脚冷...\" 小兵的嘴唇紫得发黑,气若游丝,\"说织好... 开春寄... 寄回家...\"
话没说完,头就歪了过去。赵谦接过那只袜子,毛线早就冻硬了,像根冰棒,他揣进怀里,想用体温焐软,却只觉得胸口像压着块烙铁。远处突然传来北元的歌声,粗野的调子唱着战利品的分配,说要把大同卫的女人分给勇士,把城墙拆了烧火。
赵谦摸出那封被体温焐软的密信,是李嵩亲笔写的,用的是防拆的水纹纸。\"坚壁清野,困敌为上\" 八个字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 原来 \"坚壁\" 的是百姓的房子,\"清野\" 的是士兵的命。他突然想起泰昌帝年间的旧闻,说元兴帝北征时,亲自给边军缝过棉衣,针脚比女人还细。
哭声还在继续,顺着风飘出十里地,惊飞了城墙根的寒鸦。雪地里的门板越堆越高,像座没有碑的坟。周昂突然站起来,拖着断腿往城下扔石头,边扔边骂:\"李嵩!李谟!你们听着 —— 大同卫的骨头,比这门板硬!冻成冰碴子,也能扎破你们的喉咙!\"
他的声音很快被风雪吞没,只有那哭声,在寂静的雪夜里,一下下撞着每个人的耳膜,直到天明。雪停时,朝阳把城头的冰壳照得通红,像染了血的镜子,映着那些抱着门板、揣着毛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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