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紫宸殿外霜三尺,谁念边关骨未寒。(3 / 4)
"都督,喝口吧。\" 玄夜卫校尉赵猛捧着个粗瓷碗,偷偷从廊柱后绕过来,碗里的姜汤冒着微弱的热气。他靴底沾着的雪在金砖上化成水痕,\"天这么冷,再撑下去要出人命的。\"
岳峰缓缓摇头,冻得发紫的嘴唇裂了道口子,一动就渗出血珠。\"我若喝了,\" 他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目光扫过阶下围观的内侍,\"倒成了李嵩嘴里 ' 假跪博同情 ' 的铁证。\" 他望着殿顶的鸱吻,那只琉璃兽在风雪中半隐半现,忽然想起十七岁从军那日,父亲按着他的肩说:\"军人的膝盖金贵,只跪太庙的祖宗,跪沙场的弟兄,不跪权贵,不跪风雪。\" 如今他却为了宁武关的八百条命,在这里受这风雪凌辱,心口像被冻裂的土地,疼得发紧。
巳时三刻,谢渊带着风宪司的卷宗赶来。他披着件旧棉袍,靴底磨穿了洞,露出的袜子沾满雪水。见岳峰唇色青得像块冻铁,他急得直跺脚:\"我查着了!镇刑司那几个缇骑根本没去宁武关,他们的 ' 查访记录 ' 是在通州客栈编的!\" 他将卷宗塞进岳峰冻僵的手里,纸页上沾着的墨迹还新鲜 —— 那是英国公府商队的供词,\"张懋的粮车确实送了三车物资,但全给了守关的勋贵子弟,普通士兵连粒麦都没见着!\"
卷宗里还夹着张字条,是风宪司密探画的草图:宁武关西箭楼的士兵正用冻裂的手搬石头,而勋贵亲信的帐内却飘出酒肉香。\"我去闯宫!\" 谢渊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大不了拼着风宪司的前程,也要把血书塞到陛下跟前!\"
\"不可。\" 岳峰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冰碴硌得谢渊一哆嗦。血书的边角已磨出毛边,露出里面桑皮纸的纤维,\"他们就等我们闯宫。\"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阶下陆续赶来的官员,吏部侍郎缩着脖子往暖阁瞟,兵部尚书假装看雪,唯有户部主事刘启路过时,飞快地竖了个大拇指 —— 那是当年大同卫的小兵,岳峰在洪水时救过他全家,如今在京中做个从六品小官,连站到阶前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初三傍晚,风雪稍歇,天边裂开道昏黄的缝。萧桓在暖阁里翻着奏折,忽然听见殿外传来断续的呼喊:\"宁武关... 还有八百弟兄...\" 那声音嘶哑如破锣,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子。他掀开窗帘一角,望见雪地里那抹青黑色身影摇摇晃晃,像株被狂风压弯的枯树。血书贴在他胸口,被夕阳余晖照得泛着暗红光晕,像块烧红的烙铁。
\"当年随先皇阅兵,\" 泰昌帝的声音忽然在记忆里响起,萧桓指尖一颤,窗帘滑落半尺,\"边关将士的血,比朱砂更红,因为那是热的,烫的,能焐热城墙的。\" 他望着岳峰额角结冻的血痂,那处冻疮裂了又冻,冻了又裂,像朵反复绽开的血花。
\"陛下,英国公府刚送了信。\" 李德全捧着个描金信封,踮脚凑到窗前,\"说宁武关昨夜击退小股敌军,岳都督这是故意夸大险情呢。\" 萧桓接过信,信纸光滑得发腻,墨迹亮得刺眼 —— 那是京城最好的松烟墨,宁武关的士兵连掺了沙的劣质墨都用不起。他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抖,终是放下了窗帘:\"让他... 再跪一日。\"
十二月初四黎明,岳峰的意识像被大雪埋住的油灯,忽明忽暗。他感觉有人在解他胸口的血书,粘在皮肉上的红绸被扯开时,疼得他倒抽冷气。挣扎着睁眼,看见谢渊通红的眼眶 —— 他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买通了守殿的侍卫,正要用匕首割开粘连的布料。\"别... 连累你...\" 话音未落,血书已被谢渊抢过去,红绸在风雪中散开,三十七个血指印在晨光下刺目如燃,每个指印的裂纹里都嵌着冰碴。
\"谁敢动?\" 谢渊抱着血书冲向偏殿,镇刑司缇骑拔刀阻拦,他便将血书顶在头上,声音震得檐角冰棱坠落,\"这是边军的血!溅了你们的刀,就是玷污忠魂!\" 混乱中,一名缇骑的刀鞘擦过血书,桑皮纸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 \"王二狗\" 三个字的血痕,那是十六岁小兵最后按上去的指印,边缘还带着未干的泪渍。
恰在此时,萧桓的贴身内侍掀开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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