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3 / 3)
心之笔。他又翻出另外六位前弹劾者的章疏,竟都在相似位置藏着 \"待核存疑 \" 的小字,像一颗颗不敢大声说话的良心。
德佑帝放下奏折,冕旒后的目光掠过朝堂,见保谢派的官员脊梁挺得笔直,倒谢派却纷纷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他忽然轻笑一声,这笑声不高,却在寂静的朝堂里格外清晰,像春风吹散了积雾。\"众卿的心思,朕都懂。\" 他指尖在 \"谢渊\" 二字上轻轻一点,墨色与朱印交叠,\"保奏的是公道,弹劾的... 未必是真心啊。\"
\"众卿既说谢渊失职当罚,\" 德佑帝放下奏折,冕旒后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声音不高却震得檐角铜铃轻响,\"那朕问诸位:若谢渊去职,谁能接这九边马政?\"
话音落地,朝堂瞬间死寂。张谦张了张嘴,想说 \"刑部可派员接管\",却想起自己去年主理的宣府马市账册错漏百出,被言官弹劾 \"昏聩无能\";几位武将低头看靴,边军都知谢渊的 \"验马三法\"(观齿、查蹄、试速)无人能及,换谁去都镇不住那些虚报马匹的商号;连最擅长推诿的礼部侍郎,都悄悄往后缩了缩 —— 谁都清楚,王林案后九边马政能起死回生,全靠谢渊盯着盐引换战马,查缺额到每个卫所,连瓦剌商都怕他三分。
德佑帝的目光从保谢派的坚定,扫过倒谢派的嗫嚅,最后落在谢渊空荡荡的朝位上。那里的金砖还留着淡淡的鞋印,是昨日谢渊站过的地方。晨光从殿门涌进来,将 \"正大光明\" 的匾额照得透亮,皇帝突然提起朱笔,在保奏折与弹劾折上圈出同一个名字,力道之重,几乎戳破纸背:\"谢渊。\"
\"谢渊虽有失察之过,然查案有功,保境有绩,\" 德佑帝掷地有声,\"着罚俸三月,仍掌风宪事,续查王林余党!\" 他将保奏折递给内侍,\"此折存档,让后世看看,大吴的朝堂,终究容得下直臣!\"
片尾
退朝时,霜花已在阳光下融化,赵衡望着保奏的奏折被内侍收起,白发上的水珠折射出彩虹。曾弹劾谢渊的李嵩走过来,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 他们保的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 \"功过分明\" 的国法底线。
倒谢派的官员低着头匆匆离去,张谦的袖中掉出半张纸条,被风卷到阶前,上面是 \"三虎余党盼谢渊倒\" 的残字,墨迹慌乱,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境。而风宪官署的废墟旁,谢渊正对着陈文赠的《会审录》发呆,林缚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保奏折的抄本:\"大人,朝堂保奏的折子,能堆满半间屋!\"
谢渊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晨光里仿佛能看见那十八位官员的身影。他握紧手中的残页,上面 \"代王分润\" 的墨痕在阳光下渐渐显露出更深的纹路 —— 那是 \"晋\" 的轮廓,晋王府的狐狸尾巴,终于要藏不住了。
卷尾
《大吴史?名臣传》载:\" 德佑十九年联名保奏,非私交之援,实乃公义之举。十八位官员中,七人曾劾谢渊,然终以国法为重,反戈保奏,成朝堂奇观。\" 这场保奏的意义,远不止为谢渊洗冤。
当弹劾者放下私怨,以官阶担保公道;当皇帝看透推诿,以 \"谁能接任\" 直击要害;当废墟旁的残页显露出新的线索,大吴官场的清浊较量,已悄然进入新的回合。午门的霜花会融化,但 \"公道自在人心\" 的信念,终将像谢渊手中的残页,在时光中显露出最清晰的纹路。
夫国法之立,非为束人,实为护直臣、惩奸佞。德佑十九年的暮春,那场由反戈者主导的保奏,恰如一缕清风,吹散了官场的阴霾,让 \"功过分明公私有别 \" 的底线,重新在朝堂扎根。而这,正是大吴吏治拨乱反正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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