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请定死守京师疏(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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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先清内而后拒外” 之良策也。

或谓 “瓦剌精锐善战,死战必多伤,恐损京师元气”。然臣谓:伤而社稷存,犹胜全而社稷亡。昔陈烈将军战死宣府,边军伤三千,然其血书 “守土” 二字,激九边将士之愤,大同卫兵卒请战书堆三尺高,皆愿 “效陈烈死战”;今若死战,纵伤万余,然京师存、宗庙存,九边将士知陛下有死守之志,必益奋勉,他日恢复北土,易如反掌。若今日避战,京师破,宗庙毁,陛下虽保身,然九边尽失,兆民为奴,他日虽欲复战,亦无兵可募、无粮可支,此 “伤一时而保万世” 与 “保一时而亡万世” 之别也。

或谓 “迁太子于南京,可留社稷之根,他日可复”。然臣谓:太子者,国之储君,储君离京则国本摇,储君陷敌则国本亡。昔吴哀帝萧炆,于永兴元年迁太子于南京,百姓闻之,争相奔逃,北土十去其七,元兴帝萧珏举兵时,仅得北平、永平、保定三城,苦战力十年,方复神京。今京师民心未散,若迁太子,百姓必谓 “陛下将弃我”,奔逃者益众,瓦剌必遣骑追袭太子,太子年幼,难避敌锋,若为所俘,陛下将何以为国?故 “迁太子” 非 “留根”,乃 “断根”;“守京师” 非 “孤注”,乃 “固本”。

臣渊,姑苏人也。父承宗,字景阳,曾任大同卫儒学教授,专司边地学子教化,兼督边粮转运 —— 昔年德佑初年,父奉户部檄,往独石口督运冬粮,途遇瓦剌游骑劫掠,为护粮车不落入敌手,力战殉职,尸身三日后方为玄夜卫寻回,归葬姑苏时,臣方弱冠,执绋送丧,见粮车残木上犹嵌胡箭,遂立誓 “代父守边,不令胡虏再犯”。

臣本习儒,攻《春秋》《孙吴兵法》,原拟赴秋闱求功名,父殉后即弃举子业,携父所留《边粮督运录》,投岳峰将军麾下。将军见臣虽为文生,却识边地地形、懂粮饷调度,遂留臣掌帐前文书,后渐委以军务。自德佑三年守狼山,至德佑十年戍大同卫,臣随岳峰将军历大小战十七次,未尝言退:昔狼山之战,北元围我军五日,粮尽时与将军共嚼雪三日,见他以指血书 “守土” 二字,指骨渗血仍不肯辍,臣彼时便知,边地之守,守的非仅城池,更是父祖传下的家国、百姓赖活的土地。

今守京师,臣见昌平州老农张阿公捐存麦时,颤巍巍掏出父当年所授《千字文》残本,曰 “先生(指谢承宗)教我儿读书,我替先生护京师”;见顺义县民妇刘氏抱幼子捐粟,幼子手里攥着臣父当年为边地学童写的 “守礼” 二字木牌 —— 此皆父生前教化之效,亦皆大吴百姓赤诚之证。更见陈安持父断矛誓师,矛杆上血痕犹存,如陈烈将军犹在;见李默携大同卫火炮赴援,炮身刻 “保境” 二字,乃臣昔年与他在大同卫共铸。

此辈或为将门之后,或为边地士卒,或为寻常百姓,皆以 “守土” 为念 —— 臣若倡 “避”,何以对父殉粮之忠?何以对岳峰将军血书之誓、陈烈将军战死之勇?何以对张阿公、刘氏这般念父旧恩、愿护京师的百姓?

臣愿以全家三百余口性命作保:若陛下从臣主战之策,臣必亲督西直门、卢沟桥,昼夜不离城头;必令粮饷无缺、兵力简练、内奸尽除;必使瓦剌也先退师漠北,三年内不敢再犯京师。若城破,臣必提头见陛下于太庙,以谢列祖列宗、以谢天下兆民。

伏惟陛下临太庙告祭,以 “死守京师” 之策慰神武帝、元兴帝、永熙帝之灵;临午门颁诏,以 “共存亡” 之语安京师兆民之心。勿听 “暂避” 之议,勿疑主战之忠,臣谨沥血叩首,待陛下圣裁。

德佑十四年十二月廿二日,兵部侍郎臣谢渊顿首百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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