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饿城(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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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壁合围,如同一只无形巨手攥紧的大兴城,其内部的空气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压抑,而是凝固成了近乎实质的绝望。

秋日的阳光,徒劳地试图穿透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霾,却只在断壁残垣间投下惨淡的光影。

风,扫过空旷的街道,卷起的不是落叶,而是呛人的灰尘和一种难以名状的、源自饥饿与恐惧的酸腐气息。

昔日繁华的朱雀大街,如今行人寥落。

偶有身影蹒跚而过,也是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同游荡的幽魂。

店铺,十室九空,门板歪斜。

唯有某些高门大院前,还有精锐的私兵持械守卫,与街角的凄凉形成鲜明对比。

“空仓”的噩耗,如同最终判决,彻底击碎了反王联盟残存的秩序幻想。

那不仅仅意味着食物的断绝,更象征着希望之灯的熄灭。

原本就被围困的孤城,此刻更像一口正在缓缓加热的巨釜,而釜中的“困兽”们,正被最原始的生存欲望煎熬、炙烤。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每个人的心头,随之而来的是为了生存而滋生的疯狂。

粮食,这个平日里或许不被最顶层的权贵们过分在意的东西,此刻成为了大兴城内唯一的主宰,比黄金更耀眼,比刀剑更锋利,也比任何承诺或威胁更能决定人的行为。

它衡量着生命的价值,考验着人性的底线。

最初的混乱和抢掠,如同野火般在城内各处爆发。

西市的一家粮店被饥民冲破,店主和伙计在混乱中被活活踩死,店内最后一点麸皮和豆渣被抢夺一空。

愤怒的士兵赶来弹压,刀剑之下,几十具尸体横陈街头,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类似的场景在多个坊市上演,付出了数百条性命、烧毁了半条西市街的代价后,这场自发的、绝望的反抗才被各方势力勉强以血腥手段暂时压制了下去。

但表面的秩序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缺粮的危机,如同缓慢扩散的剧毒,侵蚀着每一个人的理智和底线。

配给制成了唯一的生存准则,但配给的数量却在逐日减少。

军中的怨气日益积累,士兵们握着日益轻飘的粮袋,看着将领餐桌上依旧(相对)丰盛的食物,眼中的不满和恨意在悄然滋长。

皇宫大内,延兴小朝廷的衮衮诸公,以太师卫玄、唐王李渊、魏王李密等人为首,虽然凭借着各自的秘密储备和特权,尚不至于立刻挨饿,但那日益空旷的仓廒和府库账簿上触目惊心的数字,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们寝食难安。

太极殿的朝会,如今讨论的不再是军国大计、四方战报,而是如何分配那点可怜的存粮,如何应对日益汹涌的民怨和潜在的兵变。

为了维系那摇摇欲坠的“朝廷体面”和安抚(或者说麻痹)愈发躁动的军民,在卫玄“以示朝廷与民同甘共苦”的建议下,李渊等人不得不硬着头皮,下令由朝廷出面,在皇城根下和几个主要坊市开设粥棚。

然而,这所谓的“施粥”,更像是一场拙劣而残酷的、自欺欺人的表演。

设置在承天门外和东西两市口的粥棚前,每日天不亮就排起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

男女老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或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紧紧攥着破碗或瓦罐,在带着寒意的秋风中瑟瑟发抖,相互推挤,唯恐落在后面。

维持秩序的士兵手持皮鞭和棍棒,不耐烦地呵斥着,偶尔抽打那些试图插队或者躁动不安的人,引来一片哭嚎和咒骂。

而粥桶里晃荡的,是几乎能照见人影、稀得不能再稀的米汤,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些许烂菜叶和麸皮,底下沉淀着说不清来源的杂质和沙土。

即便如此,每日的粥也是限量供应。

往往是排在后头的人,眼睁睁看着粥桶见底,连一口浊汤都分不到,只能绝望地瘫倒在地,或者发出不甘的嘶吼。

“皇帝家也没余粮了啊……”

有气无力的哀叹声、绝望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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