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路该怎么走(1 / 2)
门合上的轻响,隔绝了门内那场冰冷而现实的对话,也仿佛彻底关上了罗明心中对刘建国、乃至对这个项目最后的一丝期待与热忱。
走廊里日光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那片沉沉的灰暗。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裹着他,脚步都显得有些沉重。
他知道,常青花园的命运,在他踏出这扇门的那一刻,或许就已经被注定了——一个注定要被牺牲掉的“弃子”
,一个用来为某些人“整合力量”
、“完成改革”
铺路的垫脚石。
而他,一个“借调”
来的外人,在这盘早已布好的棋局里,又能改变什么呢?螳臂当车罢了。
他脑海中回荡着刘建国那句冷酷的断言:“整合好我们一建的基础力量……完成我们的改革。”
这“基础力量”
是什么?
刘建国眼中需要剥离的“腐肉”
——那些在工地上挥汗如雨、支撑起整个项目的底层建筑工人——恰恰在罗明看来,是价值更大的财富!
只是这财富,在一建这艘即将沉没或转型的旧船上,被当作了必须丢弃的负重。
时代的洪流正裹挟着一切,建筑行业的剧变早已悄然生。
罗明比谁都清楚,当下的中国,尤其是1996年《公司法》施行后,正处在一个关键的转型节点上。
计划经济时代那种“大而全”
、拥有庞大自有建筑队伍的国有建筑公司模式,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阵痛。
效率低下、负担沉重、机制僵化……这些沉疴痼疾在市场竞争的浪潮前暴露无遗。
“减负”
与“转型”
,成了悬挂在所有大型国有建筑公司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减负”
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往往就是剥离庞大的自有工人队伍——这正是刘建国计划的核心之一。
这些曾经被视为“工人阶级主人翁”
、捧着铁饭碗的工人,一夜之间成了需要被“优化”
、被“剥离”
的对象。
与此同时,市场的另一面,正以前所未有的活力野蛮生长。
明年《公司法》施行后,如同被春雨浇灌的野草,大量的私人建筑公司、建筑劳务公司在全国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些公司规模或大或小,老板可能是一个头脑灵活的包工头,也可能是一个嗅到商机的下海干部。
它们没有厚重的历史包袱,没有臃肿的行政架构,机制灵活,反应迅。
然而,它们也面临着巨大的瓶颈:缺乏承接大型、正规工程所必需的高等级资质和技术实力!
一个刚成立的私人公司,怎么可能拥有像一建、二建这样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建筑工程总承包一级资质?
怎么可能拥有完备的质量保证体系和安全认证?这些是进入主流建筑市场的硬门槛。
于是,一个奇特的、充满时代特色的共生模式应运而生——挂靠与劳务分包。
那些被大型国有建筑公司“减负”
剥离出来的建筑工人,命运开始分化:
少数真正有技术、有证书(或者有关系)的骨干,如王德这样的老师傅,或许能转岗成为技术员、工程师,留在体系内,成为刘建国口中需要“整合”
的“基础力量”
(尽管在罗明看来,刘建国可能更想把这部分力量导向通达系)。
而绝大多数普通的、没有耀眼证书的钢筋工、木工、瓦工、力工们,则如同散落的珍珠,迅被这些新兴的、嗷嗷待哺的私人建筑劳务公司吸纳进去。
这些劳务公司自身没有资质承包工程,怎么办?
它们纷纷寻找出路——挂靠!
挂靠在像一建、二建这样拥有高等级资质的国有大型建筑公司名下。
劳务公司负责招募、组织、管理工人,负责具体的施工执行;而挂靠的国有公司则提供资质、名义上的管理(有时只是盖章收费)、以及与建设单位的合同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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