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听的人多了声就没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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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蹲在巷口那只铁皮罐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像要把自己钉进地面。

六点整的风掠过她梢时,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耳畔绒毛微微颤动,可那铁皮罐连震颤都没有,像被人抽走了魂,只剩下一具空壳。

她伸手敲了敲罐身,指尖传来沉闷的回响,仿佛敲在冻土上,声音在墙根滚了两滚,惊得路过的流浪猫弓起背,尾巴炸成一束枯草,“嗖”

地蹿上了晾衣绳,铁夹子叮当乱晃。

“姑娘,别看了。”

斜对门的张阿婆拎着菜篮站在台阶上,塑料袋里的芹菜叶沙沙作响,水珠顺着叶尖滴落,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斑点,“昨儿我家小孙子还问呢,说最近夜里听不见‘嗡嗡’声,怪不习惯。

我哄他说,许是那些瓶子累了,要歇一歇。”

她说话时,袖口露出一截旧毛衣,线头松脱,像她记忆里那些被反复拆解又重织的情绪。

林晚直起腰,裤腿蹭到墙根的青苔,湿冷的触感沿着布料爬上膝盖。

她数着走过的第七个共鸣点——职校厕所墙角的热水瓶、公交站排水管下的金属箱、社区中心外的旧油桶——每个容器都像被按了暂停键,表面蒙着薄灰,连指尖轻触都激不起一丝共振。

去城东职校时,看门的老陈头正用抹布擦厕所墙角的热水瓶:“怪了,前儿还响得欢,今儿摸起来凉飕飕的。”

他哈出一口白气,手背皴裂,布满老茧,像在擦拭一件不再回应的遗物。

公交站的排水管下,等车的阿姨们聊得正热乎:“我家那口子昨儿夜里没说梦话,倒给我讲了他小时候偷摘枣子摔泥坑的事儿。”

笑声清脆,混着远处自行车铃的脆响和孩童追逐的呼喊,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溪。

社区服务中心的监控室里,林晚盯着“夜间倾听角”

的记录屏,空调低鸣,荧光映在她脸上,泛出冷蓝。

鼠标滚轮滚得飞快,数据流如雪崩般滑落。

前两周的梦境关键词还在“工厂倒闭”

“母亲的病”

“高考漏填志愿”

里打转,这三天突然变了——“菜市场的葱涨价两毛”

“孙子在公园摔了膝盖”

“老伴儿把陈醋当酱油炒了菜”

她指尖停在一条记录上:“梦见和隔壁王姐一起包粽子,米泡得太胀,绳子捆了三圈才系紧。”

糯米的黏腻、粽叶的清香、指尖被麻绳勒出的红痕,仿佛从屏幕里渗出,缠上她的神经。

“他们不是停了。”

林晚对着空气轻声说,喉结动了动,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是消化了。”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吴志强的消息:“今晚八点文化广场有自演唱会,来吗?”

她立刻拨回去,听筒里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鼓点杂乱,人群喧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紧:“别组织任何行动!”

风从窗缝钻入,吹得她耳后凉,“当所有人开始说‘今天吃了什么’,才是最危险的时候——他们以为自己赢了,可我们刚摸到门。”

吴志强的声音带着疑惑:“可大家现在情绪都挺稳的……”

“稳?”

林晚望着窗外飘过的云,云影掠过楼宇,像潮水退去,“就像涨潮时堆的沙堡,浪头退得越安静,下一波冲得越狠。”

她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亮起沈幼兰的消息:“周正华的文件初稿在档案局,带批注。”

听筒里的广场舞音乐还没散尽,便被一阵复印机的嗡鸣取代。

沈幼兰按下“开始”

键,纸张缓缓吐出,如同吐露秘密的舌头。

她记得二十年前,自己也曾在这行字下签下“同意启动试点”

的名字。

那时她相信规则能抚平创伤,就像父亲总用尺子压平她的作业纸。

可现在,那些夜里自哼唱的人们,声音温和得像风拂过晾衣绳上的旧衬衫。

她蘸了点油墨,在“管理办法”

上抹了个蓝点——像当年父亲在她作文末尾画的小星。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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