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说破才算破(1 / 2)
林晚的指尖在信纸上顿了顿。
匿名信的字迹她认得——沈幼兰总爱用市档案局淘汰的蓝黑墨水,笔锋藏着常年伏案的刻板,此刻却在“机器不懂,有些话……听着像废话”
这句末尾洇开个小墨点,像颗急出来的汗。
她翻到附页,复印纸边角卷着毛边,显然是趁午休在单位复印机偷印的。
几段话规规矩矩列着:“今天菜价涨了。”
“我孙子作业又忘带。”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
林晚逐字读,喉结动了动——字连起来是“听我说出来”
。
风掠过老槐树,一片叶子落在纸上,恰好盖住“出”
字,像谁轻轻按了下她手背。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李素芬来的语音:“小晚,吴叔在茶摊占了靠角落的桌子,说要请咱们喝新到的茉莉花茶。”
林晚把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帆布包夹层时碰倒了保温杯,温水渗进包底,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指节抵着包上褪色的“裂痕图书馆”
刺绣,低低笑出声。
社区茶摊的藤椅还沾着傍晚的热气。
吴志强正用袖口擦石桌,看见林晚来,手忙脚乱把半袋茉莉花茶往竹篓里塞:“素芬非说要讲究,我就……”
李素芬拎着保温杯晃进来,杯盖“咔嗒”
一声弹开,飘出陈皮香:“老吴你擦桌子倒积极,上周帮王奶奶修灯泡时怎么缩在梯子下?”
赵志国从后面踱过来,灰格子衬衫下摆没塞进裤腰,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烟盒:“人到齐了?”
林晚把复印纸摊在石桌上。
李素芬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凑近些:“这不是菜市场张婶、公交站刘师傅、幼儿园陈老师常说的话么?”
吴志强挠着花白的后脑勺:“可这些能藏啥?”
赵志国突然用烟盒敲了下桌面,烟丝簌簌落进“我孙子作业又忘带”
那句旁边:“字。”
四个人的呼吸同时轻了。
林晚摸出支铅笔,在“今天菜价涨了”
的“今”
下画道线,接着是“我孙子”
的“我”
,“天气预报”
的“天”
——连成“听我说出来”
时,李素芬的保温杯盖“当啷”
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抬头时眼眶泛红:“当年我妈被扫进牛棚前,就是这么跟我说‘明早记得带伞’,我愣是没听出‘明’是‘命’,‘伞’是‘散’……”
“所以这次要更笨。”
林晚把铅笔递给赵志国,“越像废话越好。”
赵志国接过笔,指腹蹭了蹭铅笔头,在“我家阳台花盆该换了,去年种的葱,今年芽特别慢”
旁边画圈:“字连起来是‘我在呼唤去年的慢’——‘慢’是‘码’,‘码’就是布密文。”
他声音哑着,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
三天后清晨,林晚蹲在巷口早点摊吃豆浆油条。
炸锅的“滋啦”
声里,她听见卖菜的张婶对买豆腐的王姨喊:“雨天收衣服记得关窗!”
对面公交站的电子屏滚动着“地铁三号线早高峰人多”
,穿红马甲的志愿者正往公告栏贴“幼儿园门口小摊卫生差”
的提示,浆糊刷得太用力,纸角翘起来,在风里一掀一掀。
市政大楼的监控室里,实习生小周盯着屏幕直揉眼。
ai系统的警示红点像撒了把辣椒面,从东到西连成串:“雨天收衣服”
触127次,“地铁三号线”
8次,“幼儿园小摊”
412次——可点开录音,全是张婶的大嗓门、志愿者的普通话、送孩子的妈妈抱怨。
他戳了戳旁边打哈欠的同事:“哥,这些算非法传播吗?”
同事扫了眼屏幕,把保温杯往桌上一墩:“算个屁。
上回系统误标王奶奶骂狗‘你个挨千刀的’,结果查出来是她老伴儿外号‘千刀’,现在领导都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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