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镜与灯(5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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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充分的转圜余地;同时,通过强调王福根“情绪不稳定”

、“有误解”

、“身体不好”

,委婉地向记者暗示了其当前状态不佳,其言论的客观性和可靠性可能需要慎重评估,预先埋下了一个免责的伏笔。

陈雪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笔记本的硬壳,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镜片,审视着林国栋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仿佛在掂量他话语中的真实成分。

几秒钟后,她点了点头,语气平和但不容置疑:“我理解。

请您先去沟通一下,充分尊重他个人的意愿。

我的出点,是希望报道能尽可能呈现多角度的信息,更加全面、客观地反映实际情况。”

林国栋心情沉重地走出堂屋,脚步像灌了铅一样。

他来到王福根家那扇依旧紧闭、仿佛与世隔绝的木门前,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抬手轻轻敲了敲。

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惊慌地移动,但并没有开门。

林国栋压低声音,对着门缝,用复杂难言的语气说道:“福根,是我,国栋。

省报的陈记者来了,她想……想找你了解点情况,听听你的想法。

你……你自己看,要不要见。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或者身体实在不舒服,没精神见人,我就去帮你回绝了。”

门内陷入一片死寂,良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才从门缝里传来王福根带着浓重鼻音、虚弱、沙哑且充满绝望颓丧气息的声音,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国……国栋哥……我……我没脸见人……我啥也不想说……我……我对不住大伙儿……你……你让记者走吧……求你了……”

声音里充满了逃避、彻底的崩溃和一种近乎自闭的绝望。

林国栋站在门外,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暂时躲过一劫的、巨大的侥幸感,松了一口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深沉的悲哀和无力感。

他回到堂屋,面对陈雪探询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无奈而真诚:“陈记者,实在不好意思。

福根他……情绪还是很低落,身体状况也确实很差,他说……他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再提任何事。

您看这……”

陈雪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看到事情的本质。

她没有坚持,也没有流露出失望或不满的情绪,只是合上了那个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笔记本,淡淡地说:“好吧,我尊重他的选择。

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非常感谢林组长和各位乡亲的配合与坦诚。

我们还需要回去仔细整理消化今天的素材,可能明天上午还会有些补充性的、需要核实的小问题。”

送走了陈雪和摄影记者小刘,林家岭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却耗尽心神的高强度战役,暂时回归了表面的平静。

但那辆越野车卷起的尘土尚未落定,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感却如同乌云般,更加浓重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都明白,记者手中的笔,远比任何明刀明枪都更具威力,它如何描绘林家岭,将直接决定这个在风雨飘摇中挣扎的小合作社未来的生死存亡。

林国栋极度疲惫地坐在自家堂屋那冰凉的门槛上,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而孤寂。

回顾这漫长而煎熬的一天,他感觉自己就像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精神高度紧张,生怕一丝一毫的失误就会导致万劫不复。

他尽力展示了合作社坚韧、有价值、有希望的一面,如同在镜前努力调整光线的角度;但他也深知,有些阴影和裂痕,是无法完全掩盖的,它们就在那里,存在于记者敏锐的观察和那些未经安排的、偶然流露的真实瞬间里。

陈雪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冷静如冰的眼睛,始终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

他不知道,陈雪在那本厚厚的笔记本上,究竟忠实记录下了什么——是她看到的在困境中挣扎求生的顽强与独特价值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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