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自言剑语述平生(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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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而来,冒襄抬眼看去,原来已走到了山顶。只见宁士奇立在风口下,衣袂飘飞,颔下长髯如丝如缕,当真有出世之态。

    冒襄答道:“此风虽好,不过是山风,晚辈未解其妙。”

    宁士奇露出缅怀神色,幽幽说道:“你每日里吹这山风吹得习惯了,自然不觉如何。可我当日初登峰顶,身受此风,却不知有多少感触!人们大都说我是无师自通,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风就是我的尊师!”

    他的故事在剑仙界无人不知,几乎被传成传说,有人说他是得了萧史飞升后遗落在华山的宝物,也有人说他是得了千年不能并出的仙果,更有人疑心他是与岳南湘合籍双修,被转嫁了女方的真息。一个快三十岁才筑基的人,竟在十数年间修到此界第一流的境界,别人宁愿相信他是另有奇遇的,而不肯承认他自身的天资和勤奋。人心总是如此,见了别人实在无法污蔑的好,便要疑他不是来自正路。

    风起处,宁士奇一衣如鹤。

    他的九宁剑窄而且薄,如同女子藏在衣带里的束腰剑,似乎风也能在剑身上吹出褶皱。这剑握在宁士奇手里,却丝毫也不显得柔弱,好像有那么一根韧且坚的线,从手心一直贯穿到剑尖,撑起了这剑的根骨。任山风如何大,它只是抖也不抖。

    剑尖触地,继而仰拜天空,是敬天法地的意思。风声在他的剑下低回,似乎在叫着好,要看他一场漂亮的剑舞。

    起手式罢,宁士奇一脚踏空,上身欲倒,九宁剑顺势旋动。冒襄观其剑意,旋即想起这人自创的第一套剑法来,这套剑法据说是他为纪念前半生的岁月而创,剑法就叫做“述平生”每一招剑式名目都记述了他当年之事。

    闻鸡舞,夜挑灯他出自富庶之家,自幼蒙圣人之学,七岁能诵《论语》,十岁能通《春秋》。十年寒窗苦读,常欲博取功名。自思平生之志,内当光耀门楣,外则济世匡扶。

    欲折桂,落孙山年少时意气风发,谁不想蟾宫折桂,走马长安?弱冠之时,他过了州试,却在省试上名落孙山,不能取得进士资格。自思才华并不弱于他人,却苦在不屑疏通关节。三年之后大比,又是不中。

    京师游,娼家眠不能取士,便另求闻达之路。他捧着自家得意的著作和诗稿,宦游于京师之中,以期能在天子脚下显名。他这样没有背景的白丁,岂能不受人白眼?莫说是显官贵爵不屑于他的拜谒,比起闭门羹更让他难堪的是恶仆的刁难。他心中悲苦,抱负不能施展,便在娼家流连,却在脂粉窝里博得几分风流名声,几首艳词也曾在坊间流传。

    调主簿,怒辞归终是他老父不忍见了家里的独子在下贱里消磨,拼上家中积蓄,为他在县里捐了个八品主簿。他并不嫌弃官小位卑,只要有心,做主簿未必不能上报父恩,下惠黎民。他相信以自己的才干,终有一日能飞黄腾达,伸展大志。然而县衙里的污秽,却又让他失望。县令与衙门里的一干官员沆瀣一气,干的都是压榨百姓,欺瞒视听的勾当!他见那附近十几县的县令无不是搜刮的自己盘满钵满,于上面偏又能送上一纸漂亮的政绩考核。做主簿三月,他自认不能随波逐流,愤而挂冠离去。

    结文社,显诗名他从此熄了做官之念,人都说他年纪还轻,未来大有可为,他却说我是得了真解脱,从此耕读传家,才是逍遥之乡。他结识了附近的书生才子,每逢佳节便结社自娱。他们中或许有和他一般是真看透的,也有些不过为了在士林中邀名,或是背景深厚的公子哥全为了游戏。但在文社里,大家结交全为了彼此同好,一点也不沾利益。他因为心性大变,诗性也为之一改,意境超迈世俗,竟得众人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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