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后金缺粮(1 / 2)
天启元年四月二十日,卯时的寒气,像冰冷的铁片,贴着赫图阿拉内城粮仓外每一个人的骨头缝往里钻。空气凝滞,沉重得能压碎肺叶。镶黄旗与正蓝旗的披甲兵,像两道沉默而狰狞的堤坝,横亘在粮仓斑驳的木门前,刀尖对着刀尖,眼神剜着眼神。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喷吐出浓重的白雾,又在冰冷的对峙中消散,留下更深的死寂。
粮官佝偻着腰,手里那本破烂的账册仿佛有千钧重。他站在努尔哈赤的黄罗伞盖旁,声音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汗王……汗王明鉴,库里……库里统共就剩下一万五千石了。”他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摩擦声,目光在那两堵杀气腾腾的人墙间惊恐地逡巡,“按各旗丁口人头摊算……镶黄旗,能得三千石……正蓝旗……正蓝旗……”他艰难地吐出那个数字,“……顶天,两千石。”
“顶天”二字,如同火星溅入了滚油。
镶黄旗的牛录额真,一张脸涨成了酱紫色,脖颈上的青筋像蚯蚓般根根暴凸。他猛地踏前一步,腰刀几乎要顶到对面正蓝旗士兵的鼻尖,嘶吼声炸裂了凝冻的空气:“汗王!我们是您的亲军!内城戍守,寸步不离,流了多少汗,死了多少兄弟!凭什么?凭什么正蓝旗那些在外头晃荡的,能分这么多?!”
“放你娘的屁!”正蓝旗的人群里,一个胡子拉碴的壮兵立刻梗着脖子顶了回去,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鸭绿江!鸭绿江边上躺着的都是谁家的种?!老子们拿命填进去多少?现在连口饱饭都吃不上?镶黄旗的崽子们躲在城里倒成了大爷?凭什么我们该少分?!”
争吵如同瘟疫瞬间蔓延开来,两边的士兵都红了眼,刀鞘撞击着铠甲,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声响,喉咙里滚动的咒骂和推搡的力道越来越重,眼看就要彻底失控。
“都给老子闭嘴!”
平地一声惊雷。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像头暴怒的黑熊撞开自己身前的兵卒,他右耳包裹的粗麻布上还洇着深褐色的陈旧血渍。他捂着伤处,脸上的肌肉因剧痛和愤怒扭曲着,抬脚狠狠踹开一个还在叫骂的部下,巨大的力量让那士兵踉跄着摔出去老远。莽古尔泰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伞盖下的努尔哈赤,声音嘶哑如破锣:“父汗!跟他们吵什么?!吵能吵出粮食来?依我看,把粮都聚起来!一粒不剩,全分给能提刀上马的披甲兵!家眷?家眷饿不死!啃树皮,嚼草根!挺过这一阵,抢他娘的明狗去!”
“放屁!”话音未落,一声断喝响起。大贝勒代善吊着受伤的左臂,脸色苍白,却一步不让地顶了上来。他眼中是冰冷的怒火,直刺莽古尔泰:“莽古尔泰!你昏了头不成?!家眷饿死了,谁给你织布御寒?谁给你开荒种粮?谁给你生养新的披甲人?你指望饿殍遍野的赫图阿拉给你变出粮食来?还是指望明人把粮送到你刀口下?!”他猛地咳嗽起来,吊着的手臂剧烈晃动。
“啪!”
一声脆响,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努尔哈赤手中的硬木拐杖,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狠狠砸在粮仓门口冻得梆硬的地面上。杖头镶嵌的铜箍与冻土撞击,火星四溅。巨大的声响震得粮仓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在透过门缝的惨淡晨光里,弥漫成一片呛人的黄雾。
争吵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带着恐惧和敬畏,瞬间聚焦到那黄罗伞盖下佝偻却依旧如岩石般的身影上。
努尔哈赤喘着粗气,左髋处那几乎要了他命的旧伤,此刻针扎般刺痛。他倚着拐杖,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的冰碴:“吵?!接着吵!吵到一粒粮都不剩,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去!”
死寂。只有灰尘在光柱里无声飘落。
他布满皱纹的脸庞紧绷着,最终,冷酷的判决砸了下来:“各旗!按丁口人头,减半领粮!家眷,每日三合米,掺三成糠!披甲兵,加倍!六合!再有人敢为争粮喧哗——”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莽古尔泰和镶黄旗牛录额真的脸。
“——杀无赦!”
命令像冰冷的铁水,浇熄了所有反抗的念头。士兵们垂下头,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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